一聲又一聲激動的吶喊,更多的人燥動起來。
洛小小極力的睜大雙眼,一時也在心里驚嘆不已,人比花嬌,媚骨天成,說的莫不就是眼前這人,真真是世間罕見的絕色,果然不愧是香閨第一號佳人。
正看的癡迷,那艷姬竟朝著洛小小看過來,眉眼輕挑,似是粲然一笑,雖隔著面紗,依然只令人覺得百花失色,慌忙激動的攥住玄夜的胳膊,心里竟莫名奇妙帶著幾分自豪:
“玄夜,快看,是艷姬!紅香院的艷姬!”
玄夜在心里不知翻了多少個不雅的白眼,更無法理解洛小小這丫頭,究竟自哪里來的這份集體榮譽感。
干脆頭也未抬,自鼻腔里敷衍的“嗯”了一聲,由著洛小小兀自興奮的在耳邊嘰嘰喳喳。
樂音依舊靡靡,艷姬一舞已經結束,裊裊娜娜施了個禮,微微低著頭千嬌百媚的退下。
還未退了三五步,廳內眾人已回過神來,頓時頗感未能盡興,但也知道今日得見艷姬一舞已經難得,遂只能心中淡淡遺憾。
不想一位眼生的魁梧年輕人越過眾人,一把拉住艷姬的皓腕,大咧咧嬉笑道:
“香閨艷姬果然人如其名,只是這么快就離開實在掃興,不如留下片刻同喝幾杯薄酒可好?”
艷姬還未說話,廳外已急急走進來一人,攔在魁梧公子與艷姬之間,拱手歉聲道:
“云梟兄海涵海涵,武方才有些急事,慢怠各位,罰酒罰酒。”
那被喚作云梟的公子被曲武阻了一阻,待回頭時艷姬早已靜悄悄的離去,不由得虎目一瞪,一巴掌拍在曲武肩上,笑罵道:
“好你小子,私藏著這樣的美人,竟舍不得兄弟們看上一眼么,哈哈是該罰酒!”
曲武尷尬的附和著,狀似不經意回頭,向艷姬離去的方向看了看,臉上隱隱有些許擔憂,惹的洛小小也額外向門外多瞅了幾眼。
邊上幾個常與曲武玩在一處的年輕武將們見著兩人說笑,一起擁了過來,高聲吵鬧著壽星老該罰三大杯。
曲武向著納蘭伏兮、白長齡、玄夜、皇甫離笙分別敬了一杯酒,然后同這些平日里相好的狐朋狗友們一處耍鬧去了。
由艷姬引發(fā)的風波就這樣悄然過去,洛小小眼睛一瞇,復又歪倒在玄夜肩上小憩。
玄夜推了推肩上的腦袋,指著一碗熱騰騰的醒酒湯,淡淡道:“喝了?!?p> 休息了一會兒洛小小已有幾分清醒,撅了噘嘴捧起湯碗,一邊咕嘟咕嘟的喝,一邊由碗沿偷瞄著玄夜好看的臉,頓時覺著這尋常的醒酒湯竟似加了蜜一樣,極為香甜可口,索性乖乖喝了干凈。
“玄夜?!?p> 洛小小低垂著頭,沒什么精神的看著湯碗底部花紋繁復,是一朵朵天青的蘭花交纏錯落。
“嗯?”
“你......是誰?”
玄夜側頭看著身邊低低的后腦勺,目光深邃晦暗,頓了頓,聲音低沉:
“玄夜。”
“來坤蒼……做什么?”
洛小小纖細的食指在湯碗的邊沿細細描摹著,似覺得極為有趣。
“見一個人?!?p> 玄夜目光低斂,看著手中的琉璃杯,漫不經心的仰頭將酒喝了。
“哦?!?p> 洛小小沉默了半晌,低聲囁嚅著。長長舒了口氣,緩緩將頭重新在玄夜肩上找了個舒服的角度。
玄夜擎著酒杯的手頓了頓,輕輕放下杯,將洛小小的頭推正,聲音淡淡淺淺似梅林的風。
“既清醒了,就好好坐著吧。”
洛小小心里有些空空的失落,竟再不敢像之前一樣,肆無忌憚的去看玄夜的臉,心里隱隱有些后悔。
但這世間事就是這樣,總會有些事情,明知道做了沒有意義,可是不做,怕是在以后漫長的日子里,時常會覺得后悔,更何況,人總是該要活的明白一些。
身邊歌舞陣陣,喧囂嘈雜,洛小小卻覺著自己與玄夜這一處,安靜的讓人心慌。
“知道了什么?”
耳邊的聲音低低沉沉的,洛小小的一顆心也隨著沉沉浮浮,輕輕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一日洛河水畔桃花灼灼,我遇見一個男子,方知道這世間有一些人,是同罌粟花一樣危險的?!?p> 說著抬起頭,目光執(zhí)拗的注視著玄夜,“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好人?”
“迂腐。何為好?何為壞?狼吃羊為作惡殺生,難道因此將狼殺光就叫懲惡揚善么?這天地之間一切生靈,本就是弱肉強食,既然存在,就自有存在的道理?!?p> 黑翼般的睫毛低垂,在眼瞼投下一片淡淡的暗影,玄夜不去看洛小小純真無一絲雜質的眼神,推開桌上的杯杯盞盞,輕輕的拂袖起身,向著門外的月色走去。
洛小小看著那傾世的背影,寂寞又決絕,在一片燈火通明的光影下,愈發(fā)濃重的,如一幅留存了千年萬年的水墨畫。
這一場宴會,竟不知不覺已經入夜了。
“誰又能真的分清,哪方是羊,哪方是狼呢?或者,所謂正邪對錯不過是,我們?yōu)樽约赫业?,一個堅定走下去的理由罷了?!?p> 洛小小耳邊一直繚繞著那人蒼涼低沉的聲音,心底仍然有很多迷惘,混亂的思緒雖不甚明晰,但是直覺告訴自己,在坤蒼這一場即將到來的風雨里,這幾個異國的王子,無疑在推波助瀾。
“洛小小,你真的認為,自己能改變他的想法?”
“誰知道呢,我何曾想過去改變他,一直以來,不過只是想愛他而已,萬劫不復也要愛,粉身碎骨也要愛……
至于對也好,錯也罷,萬事萬靈本無對錯,但人心自有善惡標準,順心而為就是了,不違本心就是了?!?p> 誰年輕的時候,不想有一場義無反顧、轟轟烈烈的愛情呢!
洛小小站起身,覺著自己似乎從未站的如此堅決與挺拔,邁著大步向門外走去,仿佛那里有了不得的東西,在呼喚著、吸引著自己。
那是洛小小心中追逐了好久的,一練墨色月華。
曲府花園,一處尋常的亭子,銀月如鉤,公子冶艷。
洛小小看著玄夜一身墨衣黑發(fā)飛揚,懷里攬著一只毛色雪白的狐貍,寬大的衣袖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如一只暗夜里的妖孽,竟似要隨時乘風飛去。
那狐貍圓溜溜的眼睛閃著藍幽幽的光,毛茸茸的尾巴尖一截粉紅。
洛小小心里無端端生出些睥睨蒼生的霸氣,一步一步走上涼亭。
冬夜的風吹到臉上還是有些生疼,然而腳下的步子,雖走的緩慢,卻毫不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