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思相見知何日·柒
“什么東西?”塌上那人的威壓聲線悠悠傳來,抱我在懷的鳶蘿姑娘身子一怔愣:“回冥帝,前些日子您要奴去向魔尊討這只小貓兒回來,奴便討回來了,可這些日子您都沒說要這小貓兒,奴便沒敢擾您?!?p> “哦?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兮衡勾唇:“我竟給忘了,為何不送來?”
“冥帝,便不必奴去送,這小貓兒日日都去尋您呢?!?p> 鳶蘿姑娘,你話好多哦。
“哦?我卻未曾見過?!辟夂庖蛔忠活D。
我長舒一口氣,幸而他沒有瞧見過我,不對呀,現(xiàn)下他已瞧見我了,尤其我這雙瞳子,被他見著定要辨認出來,一時方寸大亂,撲騰著爪子便要逃走。
那鳶蘿姑娘卻死死將我抱在懷中,叫我半分也動彈不得:“冥帝您看,這小貓兒多漂亮啊,通身雪白的毛發(fā)光滑極了,尤其這雙瞳子,竟還是雙紫瞳子呢!”
鳶蘿姑娘,我平生與你無冤無仇,求你閉嘴好嗎。
兮衡懶懶啟唇:“拎上來?!?p> 我心中警鈴大作,掙扎著要逃脫鳶蘿姑娘的懷中,只聽她尷尬一笑:“冥帝恕罪,往日里這只貓兒乖得很呢,今日大概是人太多了,有些害怕?!?p> 我害怕你個香蕉,你為何偏偏要將我送至那人跟前兒?
掙扎間我已被兮衡拎起脖子,將我提起在眼前,就那么瞧著我,眼中瞧不出絲毫情緒,一萬兩千年零八個月了,我上一次與他如此近距離的對視,是我將那寒刃刺入他命門時,他轉(zhuǎn)身問我:“為什么?”
看著他眼中我被拎起的狼狽模樣,映照出我一雙紫瞳,我回過神來,慌亂掙扎著。
“冥帝,這小貓兒真真好看,對嗎?她喚做一棠,這雙眼睛望著人時,總讓人覺得她怕是會笑呢?!钡顑?nèi)不知何時停了樂聲,只剩下方才那女妖的諂媚之音堪堪回蕩:“她怕是會笑呢,會笑呢,笑呢。”
女妖一時大驚,連忙用手捂住了嘴巴,而后匍匐在地上不斷磕頭,直到鮮血橫流也不肯停下來,看得出十分用力:“神帝息怒!神帝息怒!奴并非有意!只是一時覺得這小貓兒可愛,尤其一雙眼睛…奴絕非有意說出那個字…”
兮衡只沉沉的看了她一眼,那女妖便再也沒機會為自己辯駁了——她已被一旁的女妖一刀結(jié)果了。
我心驚肉跳看著那女妖的尸體被周遭的女妖拖走了,干凈利落,一切好像未曾發(fā)生過。
怎么了?怎么便不能說那個字了?一條生命,就因為說了那個字便這么活生生的消逝了?
“笑?”兮衡冷冷勾唇:“你看她生的好看,便以為她是在笑么?”
兮衡更用力提緊了我的脖子,我一時喘不過氣來,又無法掙脫,幾乎窒息了,只得伸出右爪胡亂揮過去,不料卻一爪子撓上了兮衡的鼻尖,便有一顆鮮紅的血珠緩緩綻放在了他鼻尖上面。
兮衡大力將我丟在了地上,直摔得我五臟六腑快要挪了位置,我趴在地上久久不能緩過來,又聽他道:“你可知她在笑的最無害之時,心底在想些什么?”他伸出指尖抹去了鼻尖緩緩滲出的鮮紅血珠:“她在想,如何要你的命?!?p> “冥帝…”
鳶蘿姑娘愣在了原地,似乎想不通我為什么會突然給她尊敬的冥帝一爪子。
“這般不知好歹的東西,便該給些教訓,要她記住究竟什么是好,什么是壞,教她分辨是非的能力,便得重重上些刑罰。”兮衡的聲線在我頭頂響起,好像來自地獄的修羅。
我疼的直不起身子,想站起來跑掉,被他剛剛那一摔,卻連跑出去的力氣都沒有了,半年前給了他半數(shù)神力在那雪梅寒枝上,我怕他復剛?cè)胧郎碜舆^于虛弱無法保護自己,如今早已沒了護身的神力,雪梅寒枝…我猛地抬頭望去,卻見那日渡我半數(shù)神力的雪梅寒枝正插在兮衡發(fā)間!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不!他究竟知不知道,他頭上那簪子,是我的?
出神的時候,有一女妖已拿來了鞭子,便要落在我身上,我閉緊了眼睛,卻未等到意想中的疼痛。
“下去。”兮衡揮揮手:“我親自來。”
一伸胳膊,自他袖間便出現(xiàn)那根上古神鞭,還未來得及反應,重重的一鞭便落在了我身上,本就只剩半數(shù)神力,前些日子還把一雙眼睛落在了存魂煉獄,又在救他時不知磕到了什么東西,額上的那傷口偶爾還隱隱作痛,留了個不大不小的傷疤,如今這雙眼睛視物之力還未恢復完全,又落下一道嶄新的鞭痕。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背上雪白的皮毛登時染上許多血紅,如同冬日里的紅梅一般。多日不曾回巫山,這下完全不知如何向子歌解釋了。
再要落下一鞭時,自天邊卻飛來一道白綾,將我緊緊裹住直接回了神宮。
子歌坐在床畔,低著頭給我背后正上藥,似乎不得力,他一伸手將我的衣裳拉至腰間,我驚呼一聲,顧不得背上疼痛,連忙要攏起衣裳,卻被他一使力狠狠固定住了。
我痛呼一聲,從未見過子歌如此可怖的一面,我想了一下,不知他那日殺我爹爹,又殺我娘親時,又該是何種模樣呢?
這樣想著,我便也就真的張口問了:“子歌,那日…”
“住嘴,什么都不要說,我什么都不想聽?!痹掃€未說出口,卻被子歌生生給打斷了。他是不是早知道,我已知曉殺我雙親之人便是他了?也早就知道,我都做過些什么?不說,卻只是為了…為了什么呢?
“這些年,自他身死后,我從未見你真心笑過。”手頭狠狠給我的背脊處上著藥,口中卻吐出的是再溫雅不過的話語:“他有什么好呢?偏偏就忘不了…你說說,你身上這些傷,哪一處不是他給你的?為何還跑去討這一鞭子…”不是沒感覺到他話里的落寞與凄涼,只是我生不出一丁點兒憐惜,我分不清,究竟哪個子歌才是真實的,到底是溫雅如玉的他,還是殺伐果決冷漠深重的他。
“有時,我真的厭倦在你面前做個正人君子了?!彼创降恍?,倒生出了幾分凄美:“有時索性便想給你下些蠱,喂些藥,叫你把對他的歡喜也分與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