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王嘆了口氣,搖搖頭叫喬樺起身,“姑娘快起,是本王一時糊涂,想要仗著自己武功高強將這黑衣送進去,本想誣告虔王一把的……的確是我思慮欠佳?!?p> 喬樺看了看長街兩頭,盡是霧靄升騰的黯然,喬樺行了一禮道:“此地不宜久留,遂王殿下請移步含涼殿?!?p> 說罷,兩人才朝含涼殿曼步前去,遂王亦將那黑衣順手塞入了墻腳裂開的縫隙底下。
重重華殿的青瓦上灑落著薄薄的潔白,喬樺微微抬首看向遂王,“方才言語多有冒犯,殿下勿要見怪?!?p> 遂王有些如釋重負的樣子,道:“是我思慮欠妥,還好你及時勸住了我。我忽然想起,若那黑衣人真的是虔王的人,那么我此番偷襲進去也會是九死一生,那黑衣人的武功的確不在我之下?!?p> 喬樺點點頭,“您好像很不待見虔王。”
聽聞喬樺忽然提起虔王,遂王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憤懣的事,聲線渾濁又雄厚:“虔王他根本不配封王!不負責任,貪污受賄,包庇山賊,在他管轄的區(qū)域內作惡不絕。長安城豈是此等藏污納垢之處,真是喪盡天家顏面!”
遂王的語氣凜冽得像是將這七月的暖風凝成了冬日嚴寒,讓喬樺聽得“山賊”二字,渾身幾乎一個哆嗦,像是去年城南的劫持又浮現在眼前。
“殿下,您剛才說虔王庇護山賊是何事?”喬樺問道。
遂王搖頭道:“城南外不遠處的山上常年來來往往的山賊都經過那里,簡直是個賊窩,不知劫持了長安城多少銀糧,還盜竊絲綢運往各處。是可忍孰不可忍?偏偏虔王還收受賄賂……”
喬樺心中憤慨,“虔王作惡多端,您為何不早早稟告陛下?”
遂王忽地不語片刻,良久才嘆道:“奈何如今虔王有皇后撐腰,更何況朝中尚有他的勢力。虔王是第三子,棣王是父皇次子,棣王主兵部,虔王則主戶部。戶部素來掌管民生與財政……沒有證據,沒有證據罷了,我何嘗不想向父皇稟告?”
遠處的風再沒有吹過來,兩人走到了長街盡頭,幽幽的燈火讓人在悶熱的天氣下不寒而栗。
“殿下,”喬樺思索片刻,抿抿唇道:“奴婢……奴婢有一言,只是,但愿殿下您能掂量掂量?!?p> “何言?”
喬樺依言道:“一個月后是八月十五,司空峻大人也會按例回宮述職,從昆州回來的話,一定會經過城南的郊外。遂王殿下,到時候您只需要引出山賊即可,一旦山賊被司空大人捉拿歸案,那么您查下去也就有辦法牽出虔王了?!?p> 遂王嘴角扯了扯,“能不能抓到先不說,只說父皇真的會讓我去審理此案?”
喬樺又四下看了看,詭異的長街讓人想要盡快從中抽離,“遂王殿下,此地不宜久留,還望明日能有機會與您在含涼殿相商?!?p> 遂王亦是點頭同意,道:“你,你要,小心德妃,我也會告訴我娘,讓她也提防著?!?p> 聞言,喬樺心頭一緊,卻隨之又神色一松,欣慰笑道:“多謝遂王殿下提醒,依奴婢看來,德妃娘娘暫時對咱們夠不成威脅,該怕德妃的人應該是皇后才對。奴婢還記得自己剛入尚宮局那天,德妃竟因房間雜亂一事無從下手,可見德妃擅長謀局,卻不善于應變。德妃的確很聰明,但她也有弱點,殿下,您只要派人時常觀察德妃的舉動就行了。”
遂王會心笑了笑,頷首示意。喬樺遂也屈膝行了一禮,退步三尺,方才轉身離去,快步走向司設局。
望著喬樺遠去的背影,遂王的眼神像是陷入了遠處的一團霧靄中,難以抽離,良久,一陣腳步聲傳來,仿佛是夜里的巡邏侍衛(wèi)將要走過,遂王這才一個轉身,飛快地朝含涼殿趕回去。
夜深露重,清醉閣里,清蕓亦是被今夜的風波惹得必備不堪,她叫來楚筠,替自己揉捏雙腿和腰部。
清蕓看著楚筠,摸著自己的小腹,似是思索著開口道:“楚筠,今晚姜大人和蘇婕妤仿佛早有預料到?!?p> 楚筠點點頭,不做聲。
清蕓又接著道:“姜大人和蘇婕妤的默契的確令人羨慕……”
楚筠手上的動作漸漸放慢,頭也不回道:“小主,您別忘了您進宮是為了什么目的,陛下就是您的靠山,至于姜成,區(qū)區(qū)一個宮廷侍衛(wèi)而已,不足以讓您掛齒。”
一席話讓清蕓閉上了雙唇,只捏著手上的香囊,這香囊是清蕓自己繡成的,雖說和姜成身上的香囊極為相似,但到底還是有細微的差別。
清蕓神色有些失落,收起雙腿,“別按了,服侍我就寢吧?!?p> 楚筠眼神一斜,起身道:“小姐,是我方才說話說得過分了。我的意思是,眼下要緊的事情,是趕緊完成使命,回焉耆去?!?p> 燭火的亮光照著清蕓疲憊的臉龐,她半撐著腰,朝床榻走去,仿佛沒有聽到楚筠的一句話。楚筠搖搖頭,端起象牙紋飾臉盆,朝殿外走了去。
第二日的午后天氣已然沉悶暑熱,一只烏鴉徘徊在含涼殿上空三圈,似乎也累著了,又落爪在含涼殿的宮墻上頭。蘇婕妤正巧獨自在樹下乘涼手談,落子數顆,品茗搖扇。
過了片刻,遂王請安進了含涼殿,一陣動靜驚得墻上的烏鴉又振翅飛走。
遂王笑呵呵地行至蘇婕妤身旁,行了禮:“兒子給母妃請安。娘,您怎么一個人在這里下棋呢?兒子來陪您下吧。”
蘇婕妤搖著扇微笑道:“自己和自己下棋,左右都是自己贏,方才體會得到一絲樂趣?!?p> 遂王爽朗笑了一聲,探著頭道:“可是娘,您左右也會自己輸呀,這還是要看您賭自己的左手還是右手了?!?p> 茶香浮上遂王的鼻尖,惹得他也忍不住倒了一杯來飲。
蘇婕妤緩緩點頭,“不錯,所以呀,這局恐怕又得平下去了,分不出來誰勝誰負?!闭f著,蘇婕妤將頭轉向遂王,低低道:“究竟誰勝,誰負呢?”
遂王放下手中的茶盞:“兒子心中,也無定數,若是從前的賢妃娘娘還在……”
蘇婕妤的嘆氣宛如秋日落葉:“罷了,斯人已去,她殿里的奴才們又全部都自愿殉葬了。不過還好,那個名叫雙蝶的宮女,在賢妃姐姐去世前一段時日,便被罰去了尚宮局?!?p> 遂王點點頭:“這樣算來,以前服侍過賢妃娘娘的人,便只剩下雙蝶姑娘一人了么?”
蘇婕妤皺眉,手中的扇柄漸漸停止了擺動,蘇婕妤望著遠處:“你說,雙蝶當初盡心盡力侍奉賢妃姐姐,為何在那個時候,會被趕去尚宮局呢?”
聞言,遂王低頭思索,噘嘴道:“這……或許就是老天爺要留她一命吧?”
“成事在人不在天,”蘇婕妤眼神閃爍道:“本宮之前去尚宮局探望喬樺姑娘的時候,也順便去看過雙蝶姑娘幾次,她好像,也沒什么要對我說的?!?p> “娘認為……應該有么?”
“不,”蘇婕妤搖搖頭:“算了,不說這個了,你昨晚不是說待會兒喬樺姑娘要送中秋吉服的樣品過來么,咱們還不快收拾一下,我就是在這里下棋等你的呢?!?p> 遂王這才想起此事,便和蘇婕妤將放在外面的東西都首飾整齊,正好,一陣暖風吹過,殿中的茶香氣息又沖淡了幾分。
脈通
【作者的話:不知道下個月的中秋又會有什么驚喜在等著喬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