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大驚,適才的喜悅之情已經(jīng)消失的干干凈凈。
車夫臉都綠了,二話不說,從溝里跳起來,一個躍起就坐在車頭,抓起扎邊梢揮舞的“啪啪”只響,趕著小毛驢嗷嗷叫著跑了。
“哎?你……站住…站住…”
奶娘她們倆氣急敗壞的追了兩步,跺著腳大罵起來。
車夫聽了卻連頭都不回,手里的鞭子反而揮舞的更急了。
鐘子銘什么話也沒說,四下里張望了一番。山坡上青草蒼蒼,雜樹簇簇,可惜卻藏不了人。
更何況來人騎著高頭大馬,居高臨下之下視野更加開闊。
一瞥之下,行藏盡露。
雖然眼前有一匹馬可供逃竄,卻載不了三個人。而他也不可能丟下奶娘和念夏,獨(dú)自一人逃亡。
丟下她們,就意味著讓她們送命。鐘家人是不可能放過她們這些知情人的,看容媽媽和秋菊的下場就知道。
到了此刻,他心里反而平靜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忍著背上撕裂的痛,不慌不忙的走上山道,將自己的棗木棍拾起來,就這么立在山道上,靜靜等著飛奔而來的馬隊。
“少爺~我們趕緊躲起來吧?”
念夏苦著包子臉,驚慌無措的叫道。
“往哪里躲?躲不掉的,哼~”
奶娘很快看清了形勢,灑脫的怒哼了一聲,一挺脊梁,神色堅毅的站在鐘子銘的身邊。
“噠噠”一個呼吸間,馬隊就飛奔到了跟前。
“吁--”
鐘樹勒緊韁繩,彎著腰,伸著脖子瞅了鐘子銘半晌,忍不住仰起頭來“哈哈”大笑。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峰回路轉(zhuǎn)的…哈哈…少爺,你可讓老奴找的好辛苦呀?”
鐘樹勒著馬,圍著鐘子銘轉(zhuǎn)了一圈,一臉冷嘲熱諷的笑道。
他是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逮到鐘子銘。
看來他今天的運(yùn)氣著是不錯!
鐘子銘手里杵著棍子,一臉漠然的看著他和他身后的護(hù)衛(wèi)。
他對他沒有印象,他的記憶里沒有這個人的影子。
可卻知道此人是鐘景賢最信任的人,其他人都比不上。
該因這是鐘景賢已故奶媽的兒子,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有著非同一般的情誼。
沈幼菱提著拳頭,眼珠子發(fā)紅的怒視著得意洋洋的鐘樹。
心里悲憤異常,對嫣紅的恨,對鐘景賢的怒,對蘇氏的怨交織在一起,讓她心緒難平,悲憤難捱。
鐘樹繞到鐘子銘身后,神色凝重的看著地上的死尸和那低頭吃草的馬兒,心里驚疑一片。
這就是那個假借小孩之口給我遞話的人?
藏頭露尾之人多半心里有鬼。
幸虧,老子多心追下來了。
要不然真被這廝誤導(dǎo)了。
只是眼前是什么情況?
他不是掩護(hù)傻子的行蹤嗎?怎么會死在這里?
鐘樹一臉凝重的翻身下馬,走到尸體前,扳過臉頰一看。
一張俏瘦發(fā)黑的臉出現(xiàn)在視線里,死者的雙眸瞪得溜圓,眼底尚殘留著震驚和不甘之色,脖子下一個不規(guī)則的大洞,依然在緩緩流淌著血液。
看這不規(guī)則的傷口不像是刀劍一類的利器,反倒像是鈍物刺透咽喉所致。
看到這里,他扭頭一瞥,看到鐘子銘手里的棗木棍時,不由瞳孔一縮,看著那尖尖的棍頭,那里帶著發(fā)黑的血跡。
他又看了看靜靜躺在地面的樸刀,他抓起死者的手,手掌帶著厚厚的老繭,他不由笑了,心底發(fā)寒的笑。
他站起身來,頭一次無比認(rèn)真的打量起眼前的傻子。
這個蠢笨如豬,活得像個隱形人的傻子,竟然也能殺人?
是了,他既然能救人,自然能殺人。
醫(yī)者和屠夫向來是一體的。
他一陣恍惚。
想起早上被老爺叫道翠竹院時,丁婆子母子倆,一個睜著眼,口不能言;一個已經(jīng)徹底失去意識,兇多吉少。
這就是醫(yī)者呀!殺人不用刀。
這小子果真有些古怪呀!
“人是你殺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
鐘樹站在鐘子銘跟前三米遠(yuǎn)的地方,垂著手,笑瞇瞇的問道。
鐘子銘聽了瞇起眼,靜靜的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哼!是我們殺的,那又怎么樣?殺人者,人恒殺之….”
沈幼菱上前半步,怒視著鐘樹,咬牙啟齒的叱道。
鐘樹聽了收斂了笑意,心里泛起波瀾。
難道是老爺?shù)恼撑蓙淼模?p> 這怎么可能?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鐘樹…你也要來殺少爺嗎?”
奶娘仇恨的目光狠狠瞪著他,一臉憤怒的喝道。
“呵~這話從何說起?我怎么會傷害少爺呢?我這是奉了老爺?shù)拿睿埳贍敾厝サ摹?p> 鐘樹板起臉來,瞪著沈幼菱,失笑道。
臨出發(fā)時,老爺?shù)拇_再三交代,是要活著的傻子,有用。
至于其他人,就算了。
“哼~真是好大的笑話。這話你自己信嗎?
你說不會傷害少爺,那這狂徒又是從哪里來冒出來的?
此人拿著刀,二話不說就朝少爺頭上砍來。
你敢說他不是你們派來的嗎?”
奶娘沖上去,朝著他仰面啐了一口,聲色俱厲的斥道。
鐘樹一皺眉,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吐沫星子,沉著臉喝道:
“沈幼菱,此人與我們無關(guān),我敢保證這人不是老爺派來的,老爺從沒想過要小爺?shù)拿?,即便是知道少爺不是他…哼!再說若不是你們挑唆著少爺從府里跑出來,怎么會遇上這狂徒?”
“啊呸!少爺若不是連夜跑出來,只怕小命早就沒了…”
奶娘叉著腰,破口大罵道。
鐘樹擰著眉,一臉的不耐煩的大聲喝道:
“夠了!我說了,老爺從來沒有想過要少爺?shù)拿?p> 他轉(zhuǎn)頭盯著鐘子銘,語氣冷淡道:
“少爺,請吧!老爺還在府里等你呢?”
說罷,他轉(zhuǎn)頭沖著馬隊喊道:
“阿力,你帶著少爺…”
“好咧!”
阿力答應(yīng)一聲,跳下馬來,拉著馬往前走來。
鐘子銘搖搖頭,二話不說,右腳往后一錯步,雙手持棍,做出標(biāo)準(zhǔn)的拼刺姿勢。
鐘樹心中一凜,凝起心神,陰沉沉的盯著眼前的傻子,威脅道:
“少爺…別讓我為難…”
鐘子銘一擰嘴,眼神冷冽如霜,攥緊了手中的棍子。
“哈~少爺居然想玩,小的就陪你玩玩…”
阿力解下腰間的樸刀,笑呵呵走到鐘子銘身前,一臉輕視的笑道。
“少爺,這刀才是男人玩的,你拿個柴火棍能殺人嗎?”
鐘子銘一笑,右腳猛地一蹬地,身如流星,一個突刺,沖著對方的哽嗓咽喉。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最厲害的招數(shù),永遠(yuǎn)是直線突刺。
因為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嗬~”
阿力見狀急忙用刀鞘去隔檔,可脖子陡然一痛,嚇得他亡魂出竅,急忙退了兩步,眼神驚恐的用手摸住脖子上的傷口。
還好,只是個小傷口,是傻子手下留情了嗎?
他驚愕的瞪著眼前的傻子。
后面想起一陣嘩然聲,護(hù)衛(wèi)們都被傻子的表現(xiàn)驚住了。
鐘樹也吃驚的瞪著傻子,阿力可是一眾護(hù)衛(wèi)中的好手,就這也吃了虧了。
這傻子比他想象的還要古怪些!
鐘子銘見震懾住了他們,這才微微放松神情,用尖尖的,染血的棍頭在地面上寫了兩個字“離開”,然后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奶娘和念夏。
“少爺~老奴不走!”
沈幼菱看明白之后眼珠子登時紅了,哆嗦著嘴唇,惱怒的叫道。
“少爺,奴婢也不走!”
念夏同樣義憤填膺,咬著嘴唇喊道。
鐘子銘扭頭狠狠瞪了她們一眼,嘴里嗬嗬聲不斷,那意思,我對鐘景賢有利用價值,暫時還死不了。
可你們就不一樣了,被抓回去,鐵定是個死。
雖然我也可以向鐘景賢求情,依次做為交換條件,保住你們的性命。
可同樣也會讓你們成為鐘景賢的人質(zhì),讓我束手束腳,增添了以后逃跑的難度。
“少爺~”
奶娘眼中含淚,嘴唇哆嗦個不停,一臉的難過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