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看著念夏拎著藥包急匆匆離去，搖頭笑了一下，和店內(nèi)管事吩咐一聲，便領(lǐng)著藥童背著藥箱，出了門坐上馬車。
一一路穿街過巷，來到一處大院子。
門廊下早有人看到馬車，急忙沖里面高呼一聲：
“老太爺回來了…”
另有小廝取過馬凳，一路小跑著放在馬車下，恭敬的將已從太醫(yī)院退休的張老太爺扶下來。
庭院里一陣跑動聲，丫鬟仆婦們站在路邊，張?zhí)t(yī)的兒子張景山拎著袍子跑得飛快。
“父親大人，您回來了。怎么也不提前捎個信，好讓兒子接您一程？”
“不用麻煩，我去看好友，本來也沒多遠(yuǎn)！”
張?zhí)t(yī)一擺手，在兒子的陪同下走入內(nèi)宅。
等到了堂屋，丫鬟伺候老頭洗漱一番后，張景山恭敬的問道：
“父親一路可順利？楊世伯的身體怎么樣了？”
張?zhí)t(yī)呷了一口熱茶，神情憂慮的嘆了一口氣道：
“也就半年光景，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今年的新麥？”
“父親不必過于憂慮，這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再說您已經(jīng)盡力了?！?p> 張景山垂著手，立在老頭面前恭敬的勸道。
老頭低聲“嗯”了一下，開口問道：
“店里怎么樣？可有疑難雜癥？”
“哈…父親，您不問，兒子也要給你說一件奇事?！?p> 張景山興奮的搓了一下手，坐到老頭身邊，一臉激動的說道：
“鐘家的那個癡傻兒，如今好了…您說奇不奇？”
“什么？你說什么？”
老頭手里的茶杯差點被抖出去，身子坐直了，吃驚的叫道。
“父親您沒聽錯，就是那個癡傻兒，您親自診斷的傻子，人家如今好了，腦子清醒了，就是還是不會說話，但他能聽懂別人說的話…”
張景山昂著頭，滔滔不絕的說道。
“這怎么可能？他可是天生癡傻呀！非后天所致，基本上是藥石無醫(yī)的，他是怎么好了？”
老頭一撥浪腦袋，明顯不信兒子的話。
當(dāng)年那個蘇氏名門貴女跪倒他腳下，求他一定要治好那個傻子。
他想了很多辦法，也試了一些非常規(guī)手段，可惜都毫無效果。
因此，他對傻子的身體狀況最清楚不過，他是絕不可能清醒過來的。
張景山哈哈一笑，拿起杯子吸了一口茶，拍手笑道：
“哈！父親，當(dāng)時我也是不信的，后來卻不能不信，他除了歪嘴，流口水，不會說話之外，舉止坐臥都與常人無異，你和他說話，他能聽懂，能用點頭和搖頭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后來我問了伺候他的丫頭，您猜他是因為什么醒過來的？”
“什么？”
老頭聽的將信將疑，聽到這里立刻張著嘴問道。
“沖喜~”
張景山一伸手，表情夸張的叫道。
“他見了蔣家四小姐之后，腦子就清醒了…”
“胡說八道，這怎么可能？”
老頭一拍桌子，瞪著眼珠子，呵斥道。
“咳咳~父親，您別沖我發(fā)火呀！我也不信呀！可不信不行呀！人家現(xiàn)在就是好了呀！….”
“哼！他的脈案呢？拿來我瞧瞧！”
老頭吹胡子瞪眼睛，一臉不服氣的喝道。
“哎！您等著，兒子去給您拿！”
張景山小跑著到了書房，找出昨天的脈案，取出鐘子銘的那份記錄，拿來給老頭子查閱。
老頭子接過低頭一看，半晌不語，最后看兒子開的四逆湯的方子，突然心神一動，抬頭問道：
“他脈沉細(xì)微，四肢厥冷，你把脈時是否有滑動之感？”
“這個…兒子沒有感應(yīng)到…”
張景山眉頭微蹙，沉吟一下后說道。
老頭一聽臉色微沉，眼神凌厲起來，身子前傾的問道：
“那把脈時，傻子的手是否一冷一熱？”
“這….”
張景山臉色陡然難看起來，嘴唇蠕動了兩下，方才回道：
“是..是有…”
“啪！逆子，你這是庸醫(yī)殺人呢！”
老頭子拍案而起，指著張景山的鼻子破口大罵，罵完之后，沖著外面吼道：
“趕緊備車，去鐘府！”
“父親，到底怎么回事？”
張景山被罵得摸不著頭腦，一臉慌張的問道。
“我年前托人送給你的手札難道你沒看嗎？上面清楚的記載了若是脈象沉而滑，四肢時冷時熱，絕不可用四逆湯，否則患者服用后則口鼻出血，立時斃命?！?p> “呃…”
張景山抹了一把額頭上冷汗，滿嘴苦澀的辯解道：
“兒子過年忙壞了，只看了一部分，尚未看到此處….”
“逆子~我濟仁堂百年積攢的聲望非毀在你手里不可….”
老頭子氣得跺著腳痛罵，隨后拎起藥箱就往外跑。
“父親，等等我…”
張景山立刻撩起袍子，追了上去。
父子倆一路急慌慌的趕著馬車來到鐘府，鐘府的門下小廝管事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
張景山已經(jīng)跳下馬車后，隨后彎腰將老頭子扶下車，管事笑著拱手迎道：
“張大夫，您…喲！這不是張老太醫(yī)嗎？您佬怎么也來了？”
“快！快去稟告你們夫人，老頭子來拜訪…”
管事楞了一下，見倆人臉色難看的厲害，下意識問了一句：
“出了什么事？”
“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快去稟告，希望能趕得及…”
父子倆一臉倉皇的往里面走，一面沖著管事喊道。
管事聽了臉一白，急忙拔腿往里面跑。
正在這時，垂花門里跑出來一個丫鬟，一見管事的臉大喜的叫道：
“牛管事，快，少爺病了，快去備車請張大夫過診…”
張?zhí)t(yī)和張景山在后面一聽，倆人腿一軟“撲通”一聲坐在地上，嘴唇發(fā)白的哆嗦道：
“完了，完了，還是來遲了…”
“張?zhí)t(yī)，張大夫，你們二位這是怎么了，喲，快起來…”
“咦！張大夫，你們來的可真巧，夫人正要請你們呢！”
管事和丫鬟一前一后跑過來，攙扶起兩腿癱軟的父子倆，往上院里趕去。
來到清暉園后，蘇氏守在浩兒的床邊，見張?zhí)t(yī)他們父子倆后，一臉詫異，雙方見禮之后，張?zhí)t(yī)和兒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到床前一看，俱都是一愣。
不是那個傻子呀？！
倆人對視一眼，定了定心神。
張景山坐下把脈，老頭子則沖著蘇氏拱手一行禮，神色甚為焦急道：
“夫人，貴公子病情不重，應(yīng)該是吃多了大熱之物，造成發(fā)熱，咳嗽等，只需熬一些清熱解毒的薄荷連翹湯，連喝三日即可痊愈?！?p> 床邊把完脈的張景山張起身來，點點頭。
蘇氏神情微松，剛要行禮感謝時，老頭子開口了：
“夫人，恕老頭子無禮，您府上那位公子現(xiàn)在在哪里？”
“呃…”
蘇氏一皺眉，尚未開口，就聽老頭子一臉急切的叫道：
“夫人，人命關(guān)天呀！還請速領(lǐng)我們前去！”
“張?zhí)t(yī)…您這是…”
蘇氏見他這幅模樣，心中驚疑不定。
“夫人，事到如今，老頭子就跟您說實話了，逆子昨日診錯了脈，開錯了藥，那藥不能吃呀~會有性命之憂呀！”
老頭子也豁出去了，老臉漲紅的叫道。
張景山低著頭，滿臉羞愧，諾諾不敢言。
“快！容媽媽快領(lǐng)著張?zhí)t(yī)他們?nèi)ァ?p> 蘇氏心頭一跳，嘴唇發(fā)白，急忙指著身邊的容媽媽喝道。
“是，夫人?！?p> 容媽媽臉色也變了，答應(yīng)一聲后，急忙沖著他們父子倆說道：
“張?zhí)t(yī)，倆位請這邊走！還有，那藥好像昨天晚上，傻子都已經(jīng)喝了..”
父子倆一聽腿又是一軟，張?zhí)t(yī)扶著椅子，哆嗦著嘴唇道：
“趕緊，趕緊，希望能來得及！”
一行人急匆匆的從清暉園出來，一路小跑似得穿過夾道，來到一處偏僻的小院子門外。
容媽媽路上臉色越來越難看，若是傻子真的死了，她和夫人恐怕就麻煩了，肯定會被人潑上臟水。
畢竟大夫是她和夫人青來的，藥也是她吩咐大廚房煎的。
“啪啪~”一陣劇烈的拍門聲響起。
眾人立在門外，等的心急如焚，可惜半天也沒見里面有人出來。
“怎么回事？念夏那小蹄子呢？”
容媽媽上前一步，沖著小丫鬟們呵斥道。
“好像早上到現(xiàn)在，這門一直都沒開..”
一名仆婦遲疑的說了一句。
張?zhí)t(yī)和兒子對視一眼，眼中都顯出恐慌之色。
難不成已經(jīng)死了半天了？
正在這時，院子里響起一聲不耐煩的呵斥聲：
“誰呀？”
念夏鼓著包子臉，氣哼哼打開院門，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之際，就被一堆人擠到一邊去了。
“哎嗨嗨！你們要干什么？”
念夏臉色大變，大叫一聲，拔腿追了上去。
瞧這一行人的氣勢，這是要拿少爺問罪呀！
容媽媽領(lǐng)著張?zhí)t(yī)父子倆，一行人闖進房屋，只見鐘子銘端坐在圓桌旁，一臉漠然的望著氣勢洶洶的他們。
“你…你沒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