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同學毛麗君來過一次我家之后,接連又來了兩次找大哥,大哥都不在家,撲了兩個空之后,有日子不再來了。
天冷的時候大哥圍了一條白圍巾,戴了一雙黑手套,都是手工的,我們都猜想是葉老師織的。
中秋學校休息放了一天假,我回了趟家。
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等著我呢,我吃得不亦樂乎。
大哥洗好了頭,上了些發(fā)膠,整了整衣領(lǐng),正要出門,剛邁出一步卻縮回來,沖我們噓了一聲,然后躲進屋里去了。
我們正在納悶的時候,毛君麗進來了,看著是精心打扮過的,還擦了口紅,頭發(fā)梳了一個流行的小翻翹,時髦得很。
“奶奶,高青松今天在嗎?”,毛君麗扭了扭腰問道。
“不在不在,他被同學約走了,剛走”,我連忙回答道。
毛君麗有些失望地離開了。
大哥從屋里走出來,松了一口氣。
奶奶問他:“你跟葉老師的事怎么樣了,到現(xiàn)在連人家門都沒上,趕緊公開了,也好斷了其他人的念想“。
大哥嘆了一口氣說:“不是我不上心,小葉說了,她爸媽不同意,一直跟家里鬧僵著呢“。
原來大哥也知道葉媽媽不同意的事了。
奶奶說:“哪里是她爸媽不同意,就是她媽不同意,一心想攀高枝兒,也不問姑娘的意見,老封建思想”。
“人家小葉說了,她媽做不了她的主,遲早也得同意,再等等吧,再說也不著急,我就是三十歲也來得及,不慌”,大哥說。
奶奶白了他一眼:“小葉今年多大?跟你同歲?“
大哥說:“同歲呀“
奶奶拿食指戳了他的后腦勺一下,說:“你三十歲的時候,人家小葉也三十歲了,你是男生三十正好,人家女孩三十歲就成老姑娘啦!你讓人家等你到三十嗎?“
大哥張大嘴巴,“哦”了一聲,摸了摸后腦勺,這可是他沒能想到的問題。
“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我乘勢追了一句。
大哥被戳懵了,是呀,他這愣頭青怎么會想到這個問題呢?女孩子的青春短暫,拖幾年就沒了,那該怎么辦呀?
他著急了,連忙問奶奶:“那您說我該怎么辦?“
奶奶說:“我孫子一表人材,滿肚子才華,只不過臨時家里有點負擔,小葉她媽憑什么看不上?就她思想守舊老派,鼠目寸光“。
奶奶都用上鼠目寸光這個詞了,我不禁笑出了聲。
我對大哥說:“大哥你們這樣拖著懸而不決不是個辦法,不如你主動出擊去找葉媽媽談,讓她了解你這個人,再表表你的決心,葉老師再在中間幫你說說好話,這事沒準能成“
大哥有些膽小地說:“這我還真有點不敢,沒有十足的把握“。
“瞧你這個窩囊勁兒!想想“我小叔小嬸當年,小嬸全家人沒一個同意的,小叔最后不也頂下來了嗎?小嬸不還是嫁到我們家來了?我們老高家的光榮傳統(tǒng)可不能在你這兒給斷了根兒,你得青出于藍勝于藍“。
大哥被我鼓舞得說一會兒就去找小叔取取經(jīng)。
我繼續(xù)激將大哥說:“一家人都看你的啦,你要真是我們高家有膽量有志氣的后人,十月一號之前去葉家把這個事解決了,也不枉我和小哥春華秋實叫你一聲大哥“。
大哥抱著腦袋逃也似的進到他屋里,說是去想想怎么籌劃這件事。
事實證明,我出的主意是多么的高明,對大哥的激將又是多么的奏效,在大哥的主動出擊下,他和葉老師家人的關(guān)系朝前邁出了一大步。
他和葉老師商量好了之后,進行了周密的安排,定在葉老師奶奶七十歲壽辰那一天,兩人地起去給老人家祝壽。
那天大哥穿上了新買的衣裳,收拾得干凈利落,氣宇軒昂,走在路上,盡是回頭看的。
葉老師早早在超市門口等他,一起買完東西去車去了葉家?guī)X。
當然他們也沒少買東西,吃的喝的樣樣不少,葉老師肯定知道爺爺奶奶的口味,買的全是老人家愛吃的東西,兩位老人高興得找不著方向了。
按照風俗,這天老人的兒女子孫都要回來給老人買禮物,磕頭,祝壽。
禮物都是雙份的,爺爺奶奶一人一份。
葉老師帶著大哥比其他人去得早一個小時,拎著大包小袋的,
只差沒把人家小賣部搬過來。
爺爺奶奶看見孫女回來,高興得合不攏嘴,一看還帶著男朋友,謙和有禮,相貎堂堂,更是心里跟喝了蜜一樣甜。
葉老師貼心地剝了幾顆花生糖喂給爺爺奶奶吃,又招呼大哥過去給爺爺捶肩,自己又給奶奶梳頭,把兩位老人哄得云里霧里,直夸孫女孫女婿好。
過了一會兒,家里的其他人都陸陸續(xù)續(xù)來了,葉老師叔叔嬸子,大姑小姑表弟妹都到了,葉老師還有一個小弟弟也來了。
按照當?shù)氐牧曀?,子女們按家庭戶?shù)給老人買吃的買鞋子,一時間,堂屋的桌子上放了八雙鞋,爺爺奶奶各四雙。
大哥看了看,爺爺奶奶每人兩雙單鞋、兩雙棉鞋,都是新款,一溜擺開,甚是氣派。
葉媽媽到家門口的時候,葉老師小聲提醒大哥,大哥咳了一聲,定了定神,以免慌亂。
果然葉媽媽一見我大哥就開始拉下臉,裝出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大哥叫了一聲阿姨,她看也不看大哥一眼,葉老師叫了一聲媽,她也只是鼻子里“哼”了一聲。
奶奶見了不高興了,說我今日大壽,你拉著個臉,是不高興還是咋的?
葉媽媽連忙換了一副笑臉說:“哪里,我高興著呢,沒有不高興啊“。
奶奶把葉老師和大哥拉在身邊,一一給親友們隆重介紹。
葉老師介紹大哥時,直接說是男朋友,家庭住址工作情況也簡單地說了一下。
大家都點頭稱贊,說這伢子氣宇不凡,斯文有禮,是個不錯的年青人。
葉老師父親滿臉堆笑,有意過來找大哥攀談幾句,被葉媽媽制止了,葉父心中有些不悅。
兩位壽星老人端坐在高堂上,小輩們一一跪拜磕頭后,,兒女們還要遞上裝著吉利數(shù)額的紅包禮金,以示孝心。
兩位老人心里樂開了花。
輪到孫子輩的跪拜了,小伢子們磕的頭都得聽得見響聲兒,還得齊聲祝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非常的有儀式感。葉老師和大哥兩人一齊給爺爺奶奶跪拜,雖然說是孫輩的,不用獻紅包禮,但葉老師也是工作賺錢好幾年的人了,怎么著也得給爺爺奶奶表示一下心意。
葉老師輕輕碰了一下大哥,指了指他的口袋,大哥伸手進去摸到了一個紅包,都不知她什么時候放進去的。
葉老師和大哥兩人雙雙跪著呈上手里的紅包給老人們,爺爺說:“唷,你們倆也來孝敬爺爺奶奶呀,好伢子好伢子”,一旁奶奶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拜壽環(huán)節(jié)完畢之后,大家開始在廚房里摘菜做飯,葉父從供銷社買來一個三層蛋糕,十分的耀眼,這是時下最大最好的蛋糕了。
期間,葉父想要走過來跟大哥交談幾句,葉母又瞪了他一眼,葉父又縮了回去。
大哥幫著葉老師切菜,葉老師一個姑姑過來,找大哥拉話兒,問他在哪里上班,家里有些什么人,怎么跟小葉認識的?大哥一老一實地回答了。
葉老師姑姑覺得大哥是個實在人,印象良好,不由地跟旁邊的葉母說,“小伙子不錯呀,小玲蠻有眼光的”
葉母黑著臉哼了一聲,說:’年紀輕不懂事,有什么眼光,放著條件好的不要,非要找一窮二白的“。
葉父突然從門口探出頭來插嘴說:‘我當年不也是一窮二白的,你怎么就看上的“。
葉母把他往外推了推說:“此一時彼一時,那個年頭大家都一樣窮,沒有差別,現(xiàn)在社會不一樣了”。
葉父說:“有什么不一樣的,就你一根筋,在家里囂張跋扈,弄得我姑娘都不愿回家跟你說話”。
葉老師姑姑趕緊將葉父推出了伙屋的門。
葉母當著葉老師姑姑和嬸子的面,問大哥:“小高,你說說看,你房沒有一間地沒有一壟的,將來我家小玲住哪兒呀?”
大哥說我老家高莊有三間大瓦房還算寬敞
葉母哈哈一笑說:“又不在家種地的人,誰還住農(nóng)村的老房啊,再說農(nóng)村現(xiàn)在也都是幾層小樓,象你家那樣的瓦房都不多見了”。
葉老師姑姑說他們這有正經(jīng)工作單位的人,還怕單位不給分房嗎?指定是能分到職工宿舍的,房子肯定是有得住的。
葉母又問:“你工作這么多年,有多少存款呀,說與我聽聽,就說是結(jié)婚買家具家電辦婚禮的錢,你有嗎?”
大哥說存款我是沒有,但是我有穩(wěn)定工作呀,可以慢慢賺得來。
葉母說:“你一沒房,二沒錢,就想跟我家小玲好,真是做夢,我家小玲這條件,她小姨給她在省城介紹的對象,各方面條件都比你好百倍,你還是識相點,趁早跟葉小玲斷了,免得枉費精力”。
葉老師把手里的一把芹菜往地下使勁一扔,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拽了一把大哥的衣裳,示意他出去。
大哥并不氣惱,沖葉老師擺了擺手,笑著跟葉母說:“阿姨,良田千傾不過一日三餐,廣廈萬間只睡臥塌三尺,知足常樂,才是人生最大的幸?!薄?p> “好好,這話說得好”,葉父在門外頭鼓起掌來,
葉母抄起一根燒火棍扔到門口,葉父一縮頭躲過。
葉老師姑姑和嬸子都笑起來了,說這肚里有墨水的人說話說是不一樣,出口成章,人也長得俊朗,和小玲真是般配,不錯的,不錯的。
葉老師姑姑和小嬸不停地勸解葉母,各種的比喻各種的例子,叫她順了小玲的意思算了。
葉母氣得嘴唇直顫,卻也沒辦法再說下去。
大哥出了伙屋,葉父走了過來,跟他交談幾句,聊了幾句國家形勢,看得出來葉父對這個未來的女婿還是滿意的,這讓大哥有了幾分信心。
吃飯時間,分了兩大桌坐席,大哥跟葉母葉父坐在一張席上,有些拘束。
其間,葉父不停要給大哥夾菜,不管葉母說什么話,他都給反駁回去,這是展示他態(tài)度的關(guān)鍵時刻。
爺爺奶奶看孫女和男朋友是越看越歡喜,親呀乖呀不停地招呼他們吃東西。
一大家子的人好象都贊成葉老師跟大哥好,只有葉母全程黑著臉不高興
葉老師弟弟過來拉著她,要她和大哥回她鎮(zhèn)上的家,葉老師甩開了他的手。
葉母沒發(fā)話她是不會回去的,葉母即使發(fā)話了不同意她跟大哥交往她也是不會回去的。
葉父看了一眼葉母說:“干脆我也不回去了,我就在老家住下也好照顧爺爺奶奶,還能見得著小玲”。
輪到葉母快被氣哭了,說你們這老的小的都成心氣我呢,你們干脆都別回來了。
爺爺說:“誰叫你那么多事來著,小玲這對象多好的伢,你還挑這挑那的,你是自己找的氣受”。
奶奶說:“你不同意我同意,明日個要是出嫁就從葉家?guī)X這兒辦嫁妝酒席,不去你供銷社的房子,看你還攔不攔得住,你要是執(zhí)意阻攔把孩子逼出個啥樣來,我還饒不了你呢”。
葉母已然成了眾矢之的,大哥萬萬沒想到他的盟軍陣營竟然這么強大。
葉母已經(jīng)開始抹眼淚了,葉老師姑姑們和嬸子都上前去勸解,大家七言八語地開解她,大哥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這場見面會應該說是大哥大獲全勝,為他和葉小玲的交往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