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秋蕓的危機(jī)
秋日的荷塘呈現(xiàn)出一種凄清之美。
滿目的枯黃和水落石出的秋意，叫人有想寫詩的沖動。
然而黑色的河泥下孕育著財富和收獲。
肥美的蓮藕在泥中沉睡著，等著被采收。
秋蕓的藕站每一天都那么的忙碌，來來往往的客商和運輸車，使河堤上顯得格外的繁忙。
父親仍然是干著挑藕的工作，寬闊的肩膀壓出了厚厚的老繭，背看起來稍稍有些駝了，也許是長期背著重提的緣故。
聽說秋蕓和紅兵的生意做得是越來越大了，來訂貨的客商也越來越多，全國各地的都有，誰叫咱們這個地方的蓮藕出名了呢？
霜降的時節(jié)，天就開始凉了，下塘挖藕就有些縮手縮腳，水是冰涼的，但吃的是這口飯，也得豁出去干，好在不大一會兒，全身就開始冒出熱氣了。
父親說秋蕓是個干大事的人，志向比紅兵哥還要大，今年除了七家灣的蓮藕全包銷了，還把沿河兩岸其他農(nóng)戶種植的蓮藕也都包下來了，訂金都付了，只能起塘之后收藕了。
總的周轉(zhuǎn)資金估計都得三十多萬呢，
膽子可真大呀！
“秋蕓做了這幾年的生意沒少存錢，她有膽做一定是心里有底“，母親說。
“是的呢，不過聽說不全夠，她還是跟別人稍許借了一些，倒是不多，錢回籠了就能還了”，父親也不知聽誰說的。
今年秋天的雨水格外的多，一場接一場的，弄得人心里也多愁善感起來。
一場秋雨一場寒，天氣比往年要冷得多。
下雨是沒有辦法上工的，父親便在家里搓草繩，母親做些針線活。
好不容易天晴了，也沒有看見父親去上工，問他，答曰：藕價跌了，現(xiàn)在起塘不劃算，虧本，秋蕓說再看看近年關(guān)的時候有沒有變動”，所以父親賦閑在家好一陣子，母親自然也沒有活干，沒有藕可洗了。
到了冬月一天，秋蕓嫂和紅兵哥突然來家里找小嬸孫玉芬，說是要找她幫忙。
原來是看藕價一直下跌，秋蕓愁得頭發(fā)都有幾根花白的了，跟人說話也都帶著焦急的語氣。
也難怪，交了那么多的訂金出去，現(xiàn)在藕價上不來，眼睜睜地就要虧那么多的錢出去，而且市場一點也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大批的外地藕一車一車地拖進(jìn)本省，把藕價壓得低得都不夠本錢。
紅兵哥算了一本賬，這樣下去，虧損額足以把他倆這么多年奮斗的血汗錢全吃掉，那就太讓人痛心了。
一向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秋蕓遇到她有生以來最大的焦慮。
她頭也不梳飯也不香地到處找市場抓信息，但是沒有一點成。
好在紅兵哥一直安慰鼓勵她，想著法的給她做好吃的，給了她精神上最大的安慰，才沒有讓她倒下去。
秋蕓算了算，定下了這么大數(shù)量的荷塘，即使到春節(jié)價錢起來了再賣，市場也吃不下這么多，怎么辦？
有一天她在大槐樹廣播中心聽毛貨媳婦說在東北的時候，特別想吃家里的蓮藕燉藕湯，還有米粉蒸肉，就去菜市場買來做，不想沒有家鄉(xiāng)的味道，蓮藕不是家鄉(xiāng)粉糯粉糯的紅蓮，香蔥也沒有家鄉(xiāng)的香味，還是回家來吃的那頓才叫解饞哪，毛貨回家第一天就吃了一大碗瓦罐煨的藕湯，藕湯解鄉(xiāng)愁?。?p> 秋蕓聽耳里，記在心里。
回家跟紅兵說了自己的想法，把一部分蓮藕做成蓮藕排骨罐頭出售，能解決一部分賣不掉的蓮藕，如果銷路好的話，還能賺得更多一部分的利潤。
具體的細(xì)節(jié)部分讓紅兵哥他細(xì)算一下，成本控制在不低于賣生藕的利潤范圍內(nèi)。
紅兵哥覺得這是一招險棋，弄不好虧得更多，但是秋蕓嫂干什么，他都無條件的支持。
“賠了就賠了，大不了從頭再來，無論我家秋蕓做什么，我都絕對支持”，這是紅兵哥說的原話。
小嬸不是在代賣九棵樹食品廠的副食嗎？副食廠有現(xiàn)成的設(shè)備和做食品的經(jīng)驗，讓他們廠代為加工蓮藕排骨湯是最好不過的了，于是秋蕓兩口子就找來了。
小嬸聽說了秋蕓的想法，也很支持，她就是一個有想法的人，一聽到別人想干點事業(yè)，就興奮得跟自己的一樣。
第二天一早就帶著秋蕓和紅兵搭第一班車到九棵樹去了。
跟食品廠談了幾個回合，看來是有點眉目了，小嬸回家的時候說話都是喜氣洋洋的，牽線搭橋成功了？
小嬸微笑著點點頭。
就是秋蕓這頭資金有些緊張，買排骨的錢，還有罐頭盒的包裝錢，加工費，商標(biāo)費，算起來也需要一大筆，她現(xiàn)在手頭資金缺口大的很，成敗在此一舉了。
第二天就聽說秋蕓在村里籌錢，只借半年，按存銀行半年期三倍給利息，愿意借的，在紅兵那里辦手續(xù)，出借條。
這個條件還是很優(yōu)越的，有的人說好，有的說不保險，萬一秋蕓再虧了，不知連本錢都回不回得來？
主要問題還是手頭有閑錢的不多，象春雷、毛貨、蘭英嬸、金釵等有點錢的，買房的買房，做工程的做工程，都是要現(xiàn)錢周轉(zhuǎn)的人，剩下一些有錢也沒多少，仨瓜倆棗的湊也湊不了多少。
秋蕓跟紅兵兩人提著糖果挨家挨戶地去登門拜訪，也只有兩戶人家合計借給他們二萬元，遠(yuǎn)遠(yuǎn)不夠彌補(bǔ)缺口的，愁的秋蕓白頭發(fā)更多了。
小嬸一心想促成秋蕓的心事，也跟著操心。
她拿出開副食店積攢了的八千元錢，打算借給秋蕓，至于利息不利息的再說。
小叔也不反對，自從轉(zhuǎn)正之后，每個月都有固定的工資發(fā)下來，雖然跟那些賺大錢的人不能比，但勝在穩(wěn)定，不愁基本的生活，所以小嬸要借出去給秋蕓小叔沒任何意見。
我覺得我家是沒有錢借出去的，家里除了那幾畝地，就指望著父母親打零工了。小哥上高中，每個月都要生活費，還有我們倆上學(xué)的學(xué)費，一家人的柴米油鹽，就家里的那點收入，能混個溫飽就不錯了。
奶奶把小嬸叫進(jìn)屋里，關(guān)上門跟她說什么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我都不屑聽。
最后又聽小嬸說，秋蕓嫂籌集的錢還是不夠，最后賣了一輛小貨車，才把做罐頭的資金湊齊。
電視里天氣預(yù)報說要下雪，就果然開始下雪了，斷斷續(xù)續(xù)的雨雪天氣，一直就沒能斷過。
影響最大的是蔬菜和交通。
冬天的青菜本來就少，絕大部分靠從廣東云南和海南調(diào)過來。
但是雨雪天氣阻礙了交通的正常運行，不單單是公路，鐵路都受到了影響。
吃菜難又變成了千家萬戶最大的問題。
秋蕓嫂把食品廠生產(chǎn)回來的罐頭用車?yán)貋矶言谧约业奈堇铮瑤讉€房間都塞滿了。
剛開始拖到各集市去賣，只賣出去幾聽，銷路不是太好。
畢竟是罐頭，不能當(dāng)飯吃，想吃的人可以現(xiàn)買肉回家燉藕吃，用不著買罐頭。
秋蕓又著急上火，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
這回投資要是失敗了，不光是賠了以前賺的錢，恐怕是老本都要賠進(jìn)去了。
一向堅強(qiáng)的她跑到小嬸家訴說完后，竟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一哭不要緊，第二天村里就傳出來說秋蕓和紅兵因為做生意失敗吵架了要跳河被小嬸勸回來的消息，簡直是胡說八道。
一天早晨，紅兵哥在村里斥責(zé)這些謠言，說：“別說是還沒到賠多少錢的程度，就是真賠了，我也不會說她半句不好，想看我們兩口子吵架，那還得等著，只怕一年半載是看不到的，脖子伸長點等著，小心酸了“。
于是沒有人敢再說什么了。
一邊要支付農(nóng)戶的錢，一邊又搭進(jìn)去罐頭的錢，還有各種費用的支出，眼看秋蕓的藕站要撐不下去了。
老天也來添堵，飄飄灑灑地?fù)P起了雪花。
寒冷的天氣，迫使人都縮在家里，上不了工。
大雪下了六天之后，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電視廣播里都說今年是極寒之年，將有六十年來最大的暴雪。
這個消息真是讓人膽寒！
高到大人膝蓋以上的積雪，阻斷了一切交通，人們只能待在家里，停止了一切的活動，甚至于小孩子們都停課了。
綠葉蔬菜早就斷頓了，咸菜蘿卜上桌了，以前不愿意吃的冬瓜南瓜成了香餑餑。
蓮藕賣不出去了，因為交通全部中斷，秋蕓在家急得都臥床了。
有句話說，上帝為你關(guān)上了一扇門，一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此話不假，這場百年不遇的瑞雪，于秋蕓來說，并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而是一段機(jī)遇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