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木盒子里居然裝著一方硯臺,這可是安亭溪萬萬沒有想到的。李清照讓安亭溪在書案上方的兩個角上都放了燈籠,才將一方橢圓形的硯臺從盒子里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了出來,輕輕翻轉(zhuǎn)過來,對著光仔細端詳起硯臺背面的字跡來,還不時伸出手指摩挲一番。
這東西對安亭溪來說倒是個稀罕玩意兒。她只記得在小學二三年級的時候上過一陣子書法課,但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又是從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了,反正這課上得比音樂課還要馬馬虎虎、稀里糊涂。大部分的爸爸媽媽也就馬馬虎虎隨便找個文具店給孩子買瓶墨汁一支筆——一般都是最便宜的那種,湊合著能用就行。更上心一點的家長,無非再弄個里面裝了點絲綿的墨盒,讓孩子在用筆去蘸墨汁的時候可以稍微調(diào)整一下濃淡多寡,會不會寫還在其次,至少應該了解書寫于中國人來說是一件文雅的事。硯臺就只在一些鑒寶類的電視節(jié)目上見過,反正離自己的生活十萬八千里??墒恰餐はK于忍不住問了句:“夫人,您要把這個當作新婚賀禮送給綦友嘉?”
正在溫暖的燈光下含情脈脈打量硯臺的李清照聞言,有些不舍得地將目光從硯臺上收回來,看著安亭溪,問道:“知道這硯臺曾經(jīng)是誰的嗎?”
怎么,這還有人用過、不是新的?安亭溪忽然想起好像某個鑒寶節(jié)目里說過名人硯臺如何值錢云云……幸好自己這么長時間不能說話,已經(jīng)沒有了想到什么馬上用嘴反應的習慣。既然李清照能這么問,難道是個名氣比她還大的人用過的東西?安亭溪不禁把頭伸過去,看著硯臺背面那些龍飛鳳舞的字……嗯,能認得出來的寥寥無幾,連起來就完全不知所云……不過,開頭的兩個字不會是“東坡”吧?東坡,蘇東坡?無法確定,安亭溪默默搖了搖頭。
李清照又將自己的目光回到那方硯臺上,娓娓說道:“這可是東坡先生用過的一方龍尾硯啊。此硯取自婺源龍尾山,質(zhì)地上乘,為其他石材所不及。這方硯臺東坡先生生前一直帶在身邊,未曾稍離。還專門為此硯作傳銘刻于背面,曰《卵硯銘》?!闭f著,不禁又伸出手指輕輕從字面上拂過。
什么龍尾硯、龍尾山,還有那啥《卵硯銘》……安亭溪聽著更是糊涂,只能自我安慰——開頭兩個字肯定就是“東坡”無疑,好歹自己還不算目不識丁……不過,把這個送給綦友嘉當結(jié)婚禮物真的合適?安亭溪又回到先前那個話題上,說:“夫人既然如此珍愛這個寶貝,為何還要拿它送人?再說,結(jié)婚不都是送些金銀珠寶嗎?更何況……”她忽然住了口。
“更何況什么?”
“更何況綦友嘉最大的愿望是投筆從戎?!卑餐はf得有些悶悶的??唇裉煸缟萧胗鸭我姷綄O爾雅那樣兒,還親口對她說成親之后要把那塊玉佩送給他的“爾雅妹妹”……說不定人早把從戎這件事給忘得干干凈凈了,眼里只有爾雅妹妹……偏就自己自作多情,還一門心思惦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