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劫(一)
吉祥的確是匹好馬,天色越來越黑,它卻跑得一如既往的平穩(wěn)。不知從什么時候,天上出現(xiàn)了一彎小小的月牙,為夏天的夜晚帶來一絲涼爽。田野里似乎比白天還要熱鬧,蟲鳴蛙聲此起彼伏,把吉祥的腳步聲都遮掩住了,讓安亭溪一時恍惚,差點(diǎn)忘了自己還在馬背上。她仍然用雙手環(huán)住前面那個高大身影的腰。他背上背著的行李袋隔在兩人之間,讓安亭溪在抱著他的腰時可以不用那么拘謹(jǐn),可她仍然把臉靠在了他的背上。安亭溪也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再把臉靠在他的背上,可是惡習(xí)一旦養(yǎng)成,要改起來就很困難——先這么著吧。
靠在綦友嘉背上的安亭溪并沒有像下午那樣睡著,而是有些興奮的左顧右盼。但綦友嘉仍然同下午是一樣的,嘴里發(fā)出吉祥才聽得懂的聲音,手把韁繩一直握得穩(wěn)穩(wěn)的,眼睛只盯著前方,人馬合一地一路朝前奔馳。
人在專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似乎會忘記周圍所有的一切。而在一個專注做事的人身邊,亭溪莫名充滿了安全感,無論前面等著自己的是什么,都沒有必要太過擔(dān)心,甚至對前路有了些小小的期待。
好像是過了很久,又好像只一剎那,安亭溪感覺吉祥的速度慢了下來,綦友嘉微微扭著頭,眼睛依然盯著前方,道:“亭溪,前面有戶人家,我們過去看看能否留宿一晚,如何?”
安亭溪把頭在綦友嘉后背上輕輕磕了兩下表示同意,綦友嘉似乎立刻就懂了,面對前方邪魅一笑,輕輕一扯韁繩,吉祥便朝著一所孤零零的有燈光的房子奔去。
敲了半天的門,終于聽到門的那邊傳來腳步聲,繼而,門后有一個女人嘶啞的聲音問道:“誰呀?”
聽到屋里果真有人,綦友嘉和安亭溪都松了口氣,不約而同相視一笑,就聽綦友嘉朗聲答道:“勞駕,我們從此地路過,不知主人家能否容留我二人在此借宿一晚?”
沒想到門后的女人一口回絕,道:“這大半夜的,客官還是別處歇息去吧?!?p> 綦友嘉聽罷不免焦慮,原本也沒指望這荒郊野外的還有人家,既見著了卻又被拒之門外,心中自然是加倍的失望,哪里肯就此離開,遂道:“主人家既是住在這里,自然知道我們現(xiàn)在也無別處可去投奔。不瞞主人家,我們還有要緊事在身,只在這里借宿一晚,只要天一亮即刻就走。若肯容留,定當(dāng)酬謝。”說著,盡管門內(nèi)的人看不見,綦友嘉還是舉起雙手作了個揖。就在這時,安亭溪卻沒來由的感覺自己餓得有些發(fā)慌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現(xiàn)在才想起這茬來?可一旦想起來,肚子便毫無顧忌的大聲“咕?!敝€好屋里又有人開口說話,把肚子的抗議遮掩過去。這回卻是個男人的聲音,道:“你們就兩個人?”
綦友嘉聽見里面的人又說話,高興地答道:“是,我們……”看了看亭溪,接著道:“兄弟二人要去歸安,趕到貴地有些晚了?!闭f到這里,馬兒吉祥好像很不滿意綦友嘉對自己的忽略,打了個響鼻。綦友嘉回頭拍了拍它的額頭,丟過去一個別鬧的眼神。吉祥好像完全懂得綦友嘉的心思,眨了眨它那雙睫毛超長的眼睛,用濕乎乎的鼻子在綦友嘉扭向自己的臉上一拱,讓綦友嘉的臉又對著門去了。亭溪不禁莞爾,伸手去摸了摸吉祥那張漂亮的馬臉。吉祥雖然沒有表現(xiàn)出反抗,卻高傲地將頭扭朝另一邊,讓安亭溪尷尬地將手定格在半空中。綦友嘉見狀,伸手拍了拍馬兒,道:“吉祥,這是亭溪,我的義弟,你以后怎么對我的也要怎么對他,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