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五）

　　濯石是深知這位公子爺?shù)?。平日里看著彬彬有禮，心思可活泛著呢。不僅如此，精力還異常旺盛，綦大人功課追得那么緊，到杭州只得幾個月時間，他居然還是把西湖周圍的犄角旮旯都游了個遍。他是不累，可把濯石我給累得夠嗆。你說，我怎么攤上這么個主兒？每日里提心吊膽，就怕這位祖宗出點(diǎn)什么事。不過話又說回來，依咱家公子爺?shù)男愿?，不出事那就是不正常。綦大人說著要給公子提親也有小半年了，就是公子一直不松口。這回可好，那孫小姐救了咱們公子，主母昨天提起親事的時候，公子倒默不作聲起來，這大概算是答應(yīng)了吧？如果公子真答應(yīng)就好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就省心了，至少也少挨些打罵不是？

　　濯石只管在心里長篇大論的安慰自己，實(shí)在也是被兩天前綦公子落水嚇怕了。如果那天公子不是被那孫小姐所救，恐怕此刻自己已經(jīng)變成西湖里的魚餌了……濯石想得太投入，未料到走在前頭的青果突然停下了腳步，自己躲避不及，一頭撞了上去。青果急忙扶住他，抱歉道：“濯石哥哥，沒事吧？”濯石回頭看了一眼，道：“你們家這個小廝是個什么來歷，怎么好像我們公子欠他兩萬錢似的？一見面就動手動腳又哭又鬧的，我們公子居然一點(diǎn)脾氣也沒有?！鼻喙氐溃骸拔覄偛挪皇钦f了嗎，他是貴叔的侄兒。”想了想，又道：“不過這亭溪是有點(diǎn)怪，一到我們家，大娘子就像你們家綦公子那樣，到哪兒都拉著他的手。想是他手上抹了蜜？”濯石一聽這話，忍不住笑道：“這不是渾話嗎？有蜜不往嘴上抹，倒拿手去沾。手又嘗不出個甜咸來，還黏乎乎的不舒服。”兩個小廝嗤笑著，朝亭溪跑出來的那條小巷走去。

　　直到青果和濯石走得遠(yuǎn)了，再看不見他們，綦公子立馬看著她道：“亭溪，青果說你又聾又啞，可我知道你聽得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說到這里，抬頭四處看了看，又道：“這樣吧，我還有事要辦。你肯定知道貴叔家的具體位置吧？就先把你送回貴叔家去好了。你等著?！闭f罷，也不等亭溪反應(yīng)，轉(zhuǎn)身拐進(jìn)旁邊一個小巷里去了。亭溪不免生氣，誰說要去李老伯家了？我若要去，也用不著你送。想了想，把手伸進(jìn)包里摸自己的活頁本和碳素筆。摸到了李清照早上一定要她收下的銀子，還好裝出來了，要不，怎么去歸安？

　　安亭溪剛把自己想說的話寫在本子上，就見綦公子從巷子里牽著一匹馬出來了。這馬看上去挺精神的，暗紅色的皮膚在太陽光底下閃閃發(fā)亮，走到近前，個頭竟比亭溪還要高些。這綦公子卻不知道有什么急事，還沒走近就道：“來，快點(diǎn)，我扶你上馬。”亭溪白了他一眼，把本子遞了過去。綦公子拿起來一看，只見上面從右到左豎著寫著三行字：

　　我也有事

　　恕不奉陪

　　請問歸安從哪個方向走

　　綦公子抬起頭看了看她，瞇起眼睛，問：“你會寫字？”安亭溪雙手抱在胸前不搭理他，這不是廢話嗎？只聽綦公子又問：“你要去歸安，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