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出話…東綿在心中默到。
思維與反應(yīng)變快再多,不代表身上的一切都會變快,例如嘴部肌肉與呼吸隔膜,依舊保持著原速,所以說不出話
在如此平等的遲緩下,自己想要完整說出幾個字,恐怕也需要大半天。
連動用額肌,皺眉肌,眼輪匝肌來讓眼皮合并,完成眨一次眼的簡單動作,都得花費不少時間。
這其實是一種極為難受的狀態(tài),畢竟,身體的每塊肌肉都動得無比艱辛,且充滿無力感,只有思想,這奔騰的思想,在洪水決堤般流淌。
東綿突然想起兒時做夢的經(jīng)歷。
偶爾有些夢,其內(nèi)容是自己在追著什么人打,或者被什么東西追著打,夢里的情緒或生氣,或恐懼。
這類夢有個共通點。
那便是,夢中的自己每次揮動手臂,每次邁開腳步,甚至每次呼吸,都像在水池底進行的,因水的巨大阻力變得緩慢又無力,偏偏,腦子里的思考又處于正常速度。
東綿此刻就是這樣的感受,所以自然而然,他也懷疑起自己是否在做夢。
嗯,什么突兀地昏迷,又缺失幾小時記憶,再之后遭遇喪尸屠城,救下小女孩…
統(tǒng)統(tǒng)是夢。
再發(fā)會兒呆,周遭唯一產(chǎn)生變化的,是鹿角距離自己后背更近了些。
行吧不是夢!別等死!
東綿在心里興奮大喊,現(xiàn)在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這個神秘“能力”并未調(diào)遣體內(nèi)靈力,體外自然界的靈力同樣絲毫未動,也就是說,它不屬于任何功法、陣法、符文、道器的效果,持續(xù)時間未知,代價未知。
但放到現(xiàn)在,似乎比任何力量都實用。
即便是面對金丹境界的攻擊,在這種狀態(tài)下說不定也能幸存!
換做平時,他難免要握個拳來表達(dá)心中燃起的希望,可惜此刻什么多余動作都別想,把一切用到該用的地方吧。
于是,仔細(xì)規(guī)劃好閃躲的最佳路線,灌注僅剩的少量靈力,“漫長”的掙扎開始了。
?。?p> 半小時過去,體內(nèi)靈力見底,總算把自己的身體部位偏移了十幾厘米,遠(yuǎn)遠(yuǎn)不夠,那鹿角攜帶沖擊波的撞擊威力,擦到邊也是致命打擊。
接下來失去靈力加成,只好用純粹的肉身力量來行動了。
…
兩小時過去,偏移了二十幾厘米,可氣人的是,那鹿角靠近了可不止十米。
這便是兩者現(xiàn)實中速度的巨大差距,如同綠葉上一只蝸牛在躲避毛毛蟲的撞擊。
毛毛蟲確實不快,奈何蝸牛更慢。
…
六小時過去,東綿已經(jīng)將包含頭部與心臟的上身挪動至鹿角直線撞擊的范圍外,當(dāng)然,還不夠,沖擊波依舊能造成重傷。
持續(xù)不斷地用著力,他不清楚這神奇的狀態(tài)將持續(xù)多久,唯有盡力爭取機會。
…
十二小時過去,東綿整個人已經(jīng)彎得想個“7”,上半身徹底偏移到一旁,接下來,要繼續(xù)帶動下半身偏移的話,會出現(xiàn)一個值得感恩的助力:重力。
在重力與自己的力量共同作用下,也許,能讓整個肉身完全躲開撞擊。
東綿的大腦這會兒極度疲憊,試想全力拉扯一根“橡皮筋”,一直拉十二個小時不休息,才拉動那么丁點,對誰都是種折磨。
更別提他拉的不止一根,雙臂雙腿,腰部腕部,頸部肩部,分別對應(yīng)十幾根“橡皮筋”,要求精確地,同時向計劃的方向拉,力度保持最大還不能放松,假若能出汗的話,他此刻必定汗流浹背,可就連汗水的分泌也如此緩慢,剛從毛孔里冒個頭呢。
來得及嗎?東綿無需耗費珍貴的精力去轉(zhuǎn)動眼珠子,憑皮膚表面的刺感就清楚,月靈鹿的大尖角,已距離后背很近了。
…
十五個小時過去,在重力幫助下,東綿的身體傾斜到更大的幅度,整個人就像在彎道極限轉(zhuǎn)彎時候的賽馬,又斜又低地貼向地面。
而在貼地的身體上方,攻擊悄然到達(dá)了。
幽幽玉光包裹的鹿角,正在以“毛毛蟲”般緩慢的速度劃過,在其周圍有一大圈無形力量同樣緩慢地擴散開,所經(jīng)之處,畫面都變得扭曲,東綿知道,那是狂猛的沖擊波。
繼續(xù)拉扯肌肉,盡管精神疲憊不堪,也不敢休息片刻
…
十八個小時過去,東綿完全平倒在地上,鹿角則劃過正上方,月靈鹿的蹄正在他身旁,以近乎貼臉的距離踏過。
那道沖擊波也快要擊中東綿,如果換算成意識中的時間,大約半小時后就能撞到身上。
短短半小時實在做不了什么,東綿只能盡力卷縮軀體,模仿嬰兒睡姿用作最后的防護措施,期望沖擊波不要直接震暈自己。
?。?p> 神秘的“能力”消失了,仿佛計算好的,恰好半小時一到,也是沖擊波觸碰到東綿的剎那間,它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意識之外的世界隨之恢復(fù)到原本的速度,“蝸?!辈辉偈俏伵#懊x”也不再是毛毛蟲。
遲緩的攻擊變作閃電,畫面陡然兇猛無比。
眼前一黑,耳朵瞬間失聰。
痛覺都還沒來得及傳達(dá),東綿整個人被沖擊波從地面震起來,胡亂翻滾著飛遠(yuǎn)。
月靈鹿的身影從旁閃過,直線撞進前方茂密森林,轟地一聲將數(shù)百根樹木掀翻到半空,泥土與巖石爆散成雨點嘩啦淋下。
而它來時的那條路,化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其中不見任何綠色,只有在極速摩擦的高溫下被烤得焦黑的大地,景象扭曲著,有濃烈的熱煙從這些泥逢里冒出來。
沖擊波繼續(xù)擴散,路兩側(cè)的草皮依次被掀到半空,又在狂風(fēng)呼嘯中散成渣,加速射向更遠(yuǎn)處。
這便是金丹級別的攻擊,直接在森林推出一條干干凈凈的道路。
東綿飛到遠(yuǎn)處樹干上撞噴了口血,這才來得及感到痛,還不等他呼出聲音,密密麻麻的土渣和雜草就拍到臉上,沉重的力度打得皮膚生疼。
剛張開小半的嘴巴里,茫然地吃到一堆苦澀味道的沙子。
“嘔呃??!呸!”東綿劇烈咳嗽著唾掉渣滓,緊閉著眼摸瞎爬起來。
即便內(nèi)臟被震得疼痛無比,腸胃翻江倒海,耳鳴嚴(yán)重地像耳朵里住進了千萬只蚊子,腦袋也暈乎乎的,他也必須爬起來。
這樣直線沖撞的攻擊,越是威力大,越是剎不住,沒見那遠(yuǎn)方的樹木還在轟隆轟隆上天么,想必這只月靈鹿直接沖出去幾百上千米了。
當(dāng)然,它要從那邊再沖回來也同樣很快,但之間必定會產(chǎn)生兩三秒的間隙。
這短暫的間隙就是生機,只要趁機逃走隱藏身形…
“小嗯?。。⌒∴拍兀??”東綿突然記起原本還背著個人呢。
不知何時人被甩飛了自己都沒察覺到,可好不容易搶到的生機,等月靈鹿回過頭來再沖一次,必死無疑啊…
心中泛起一陣悲涼,剛才被沖擊波撞上,自己堂堂練氣境修真者都口吐鮮血,換做凡人怕已經(jīng)…
先不管那孩子了嗎?總之自己先跑掉再說嗎?
他顫抖著轉(zhuǎn)過頭,心中祈禱著不要在某根樹干上發(fā)現(xiàn)一團亂七八糟的血泥…
“嗯”小嗯竟然就在東綿身后的地上,呆呆坐著答應(yīng)道,胳膊肘擦破一點透出朱紅,除此之外并無大礙。
“哈哈命大!走!”東綿驚喜地扛起小嗯就跑。
現(xiàn)在可沒空追究為什么她還活著。
“哦呃—!”另一邊,知道自己欺負(fù)了堆空氣的喪尸鹿嘶吼著。
立馬調(diào)頭,卻發(fā)現(xiàn)遠(yuǎn)方的目標(biāo)消失在團團雜草中,只好按照大概的方向追擊。
同樣前蹄高高揚起,表皮糜爛的壯碩后腿猛地鼓成堅硬的橢圓形狀,準(zhǔn)備發(fā)力。
東綿正伏身在能見度極低的草堆里前行,枝丫與草尖沙沙劃過全身,雙手像在游泳般胡亂刨開障礙,瞎摸著前進。
“現(xiàn)在開始,不許出聲哈,咱們悄悄地溜~”他忍住死里逃生的喜悅囑咐道。
“嗯”小嗯也面無表情地捂住口鼻。
兩人剛潛行一段距離,就聽見某處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想必是喪尸鹿沖回原地,卻找不著目標(biāo),只能瘋狂地隨機攻擊。
接下來只要再摸遠(yuǎn)點,應(yīng)該就沒問題了…東綿輕手輕腳地刨著草,有種自豪感。
以練氣境躲開金丹級別的攻擊,怕只有師兄們收藏的那些“修真界八卦傳說”里才會出現(xiàn),自己今天也算完成一大壯舉。
據(jù)說那些天驕啊妖孽什么的,就能跨一個大境界戰(zhàn)斗,爺雖然不算和月靈鹿戰(zhàn)斗過,但好歹“走一回合”后活下來了不是?
所以…怎么形容自己呢…雖然不是妖孽,就…很少見那種…
天才!天才天才!
他忍著偷笑,又刨開一堆藤蔓,咚!
摸摸腦袋瓜,好像撞到什么東西了?
茫然地抬頭一看,徹底傻了。
潔白細(xì)膩的色彩,死魚的慘白眼珠,如玉般美麗的尖角,嗡嗡環(huán)繞的蒼蠅與彌漫開來的惡臭。
很明顯,眼前這是第二只喪尸月靈鹿,剛才腦袋瓜撞到的,就是對方踩在草堆里的長腿。
“它們…是群居的啊…”東綿石化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