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縣雖說是屬于并州,實則乃是孤立于并州之外,乃是幾十年前從北燕手中奪取下來的一個縣城,與并州隔江而望,就好像是突出去的一部分。
是故江北縣并不隸屬于并州,而并州也管不到這里來,就好像是并州的叛亂一樣,不是叛匪們不想奪下江北縣,而是有心無力。
自前朝開元帝以來,朝廷便十分重視江北縣,因為這個地方乃是北燕進攻大周的必經(jīng)之路,而其獨特的地理優(yōu)勢便注定了此處乃是易守難攻之地。
而因為江北縣不適合耕種,又常年需要把守,屬于兵家必爭之地!故而建立起一個頗大的糧倉,這也是為什么整個并州受災(zāi)而江北卻不受影響的緣故。
江河滾滾,波濤洶涌有若猛虎下山之勢,氣勢磅礴令人心生贊嘆,上天之鬼斧神工竟是如此神奇。
這奔騰的江水就是阻敵的天澗,就連常年吃水的漁夫都不敢渡船,真是令敵望而卻步。
而連接著江北與并州兩地的,便是一條鐵索橫江大橋,若是江北被北燕攻陷了,那么就可直接砍斷鐵索,到時便可阻敵于江河之外。
而此時鐵索橋的一端,常年鎮(zhèn)守江北縣、阻擋北燕進攻的顧憲將軍早已帶著幾十名親衛(wèi)等候淮王殿下。
顧憲雖是顧家之人,卻是一個忠心于大周的,甚至在他眼里,家族還放在第二位,不然也不會被發(fā)配到江北縣這邊那么多年,而無人問津。
“顧憲將軍,幾月不見,別來無恙??!”縱馬飛奔而來的蘇若煊一行人來到顧憲等人前,蘇若煊一下馬便熱情問候道。
“不曾想!只是短短一些時日,竟是發(fā)生了如此多煩雜亂事,更未曾想到,自當日一別,再次見到殿下之時,殿下卻是平叛的將軍,真是世事無常??!”顧憲感慨道。
“這并州小小的叛亂不足為慮,若非將軍抽不出身,平定不過是須臾之間罷了!”蘇若煊謙虛道。
“事實便是如此!本將軍早就知道這崔元書遲早會弄出大亂子,只是苦了這些百姓了!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顧憲悲痛道,若非北燕這邊的威脅,豈能讓這小小的白羅山成了氣候?肆虐整個并州。
“還是讓將軍失望了,將軍囑咐本王關(guān)于并州之事本王未能完成,致使并州百姓陷入動蕩之中,實在是慚愧??!”蘇若煊面帶慚愧道。當日蘇若煊從北燕回國,原先是想要從并州的,但是崔元書不允,只能繞遠路,但當時顧憲便請求蘇若煊將并州的情況匯報給朝廷,不過這件事卻被蘇若煊利用了。
“誒!這個朝廷?。∫黄瑸鯚熣螝獾?!實在是令人心寒!”顧憲長嘆一聲,這個差不多半百的將軍像是對著朝廷死心了一般!而蘇若煊知道,現(xiàn)在的朝堂確實如此,人人或是黨同伐異、或是明哲保身,剛直一些的就像顧憲這般,被“流放”。
“欸!想當年先帝時期,我大周空前強盛,北燕何曾敢舉兵侵犯啊!呵!現(xiàn)在,非是我大逆不道,當今圣上實在是讓人心寒,其才能不足先帝萬分之一!”顧憲毫不隱藏道,武將心思簡單而又耿直,面對著信任的人便不加思慮地直言道。顧憲在先朝時便是執(zhí)掌一方地大將軍,手下的兵士便有數(shù)萬之中,而到了今朝,便是只能在江北縣把守國門,數(shù)年都未能歸家。若不是顧憲乃是顧家之人,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是一身白衣了!
“顧將軍慎言,將軍亦知道這等大逆不道之言不可輕言,怎可隨意說,若非本王知曉將軍的為人,若時旁人的話,將軍這話怕是要禍及家人了!”蘇若煊勸道,雖然知道顧憲郁郁不得志已經(jīng)多年了!心中的抑郁之氣需要發(fā)泄出,而遇到了蘇若煊便掩飾不住了!畢竟他對蘇若煊的“性格”可是很了解的,但是還需謹防隔墻有耳,這可是殺身之禍!
“哈哈哈!淮王殿下是旁人么?我還不了解你?“顧憲大笑道,熱情地拍了拍蘇若煊的肩膀,一如當年??粗缃褚呀?jīng)成年的淮王,心中萬般思緒仿佛回到了當年,那時蘇若煊還尚未成年!那個十分向往著馳騁疆場的皇子,追在他身后不斷煩擾,想要學(xué)習(xí)兵法將來沙場勝敵!
”別在這里說了!江邊風(fēng)大,快隨我這邊來。咱們進去再說!“隨后顧憲將蘇若煊一眾人迎過了橋,到達江北縣所在。
一路行來,在蘇若煊的觀察下,江北縣的百姓并沒有受到太多的動蕩,蝗災(zāi)的影響也沒有使得這里的百姓步入絕望的地步,雖是艱苦了些,平常的糧食不足以飽食果腹,但四處彌漫著朝氣蓬勃,人人都洋溢著雖艱難但不會放棄的希望笑容,絕非江北之外的并州其他地方那些百姓們仿若死寂一般,“了無生機”,這里的人,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江北縣乃是北燕進攻我大周的首沖之地,若是單單靠著我麾下的幾千人馬,如何能夠抵擋得了數(shù)萬乃至十幾萬的北燕士卒!而江北縣至今還能夠在大周的掌控之中,除了將士們之外,這里的百姓也是居功至偉!其死傷不比我麾下將士少,甚至更多!因此,哪怕是不能讓他們頓頓飽食,但是最基本的不餓死還是要做到的!”顧憲看著不斷招呼行禮的百姓惆悵道,親眼目睹了這些朝夕相處的百姓們?nèi)甜嚢ゐI,他心中也是無比煎熬,只能擅自做主打開江北縣的糧倉,取出一部分救濟百姓。
“顧將軍放心,本王省得!這些百姓都是我大周的英雄,哪里能夠坐視他們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餓死!回京之后本王不會亂言的!”蘇若煊的話讓顧憲安下了心,隨后問道:“之前本王接到消息,據(jù)說北燕蠢蠢欲動,可能是并州的叛亂傳到了北燕,想要趁機揮軍南下,不知情勢如何?”
“形勢不容樂觀??!北燕雖說在數(shù)月前遭受北邊蠻夷北狄的入侵,損失雖說有些慘重,而實力尚在。但是亦打痛了那些北狄,使得北狄無力南下。解決了北邊的憂患,已經(jīng)沒有后顧之憂的北燕已經(jīng)在江北縣外陳兵三萬余,其中還有著五千精銳的鐵騎,若不是幾年前你上奏朝廷,加固了江北縣的城防,單單憑借著這幾千將士和數(shù)萬百姓,根本毫無反抗之力!”面對著如此強勢的北燕大軍,而自己的兵力又如此薄弱,十倍的差距讓人感到絕望,哪怕是在江北坐鎮(zhèn)多年,最為熟悉北燕的顧憲也很是發(fā)愁。懸殊的兵力是最大的弱勢,顧憲可不認為自己能夠如同古時先人名將那般以弱勝強。
聽聞如此惡略的形勢,蘇若煊也是眉頭緊蹙,還好自己能夠迅速解決掉并州這邊的戰(zhàn)事,不然情況會更加嚴重,那群叛匪定然會拔除掉大周在并州的軍隊,到時兩方夾擊之下,江北就此覆滅!
“呵!也是托了你的福,我才能夠全力應(yīng)付北燕!”顧憲笑道,但是其中的苦澀難以言明,蘇若煊甚至能夠看出他的疲憊!
“將軍勿憂,待平叛的大軍解決了并州叛亂之后,便能夠北上支援!到時兵力增至萬余人,借由高大的城墻防守,便可無憂了!”蘇若煊勸慰道。
“欸!期望如此吧!”無奈、惆悵、甚至是絕望也無法闡述此時顧憲的內(nèi)心,哪怕是此次阻擋住北燕的步伐,但是朝廷上那些大人們每日里只顧著爭權(quán)奪利,卻不曾支援哪怕是一兩銀子,守得住今日,那來日呢?糧倉內(nèi)的糧食已經(jīng)快要兩年沒有得到過補充,所剩下的已不足十分之一,真不知該拿什么來阻擋?怕是那些大人們忘卻了當年北燕兵臨城下的惶恐不安與心驚膽戰(zhàn),以為北燕尚在千里之外吧!
“對了!顧將軍,你亦知曉本王在北燕為質(zhì)子三年!三年里雖說不足以了解北燕的全部,但是本王去北燕也不是虛度光陰,那些北燕中赫赫有名的將領(lǐng)本王還是知道不少的!他們的領(lǐng)兵風(fēng)格本王也是甚為熟悉,甚至與他們互相交流過,不知此次帶兵的是那位北燕名將?”蘇若煊問道,北燕乃是大敵,蘇若煊自然不會掉以輕心!
“哦!”顧憲驚奇道:“沒有想到你小子還能忍受委屈,暗中刺探北燕情報!目光看得夠長遠的!不錯不錯!比起景王與寧王來說,你更加優(yōu)秀!若是大周交到你的手中,不說恢復(fù)到先帝時期,但是改變現(xiàn)在這腐朽的大周還是可以的!哼!寧王和景王,只會爭權(quán)奪利、結(jié)黨營私,哪里會顧及整個大周的安危??!”
“將軍!你又來了!慎言啊!”蘇若煊無奈道,顧憲太過于口直心快了!而且自己的為人怕是比寧王景王好不到哪去,不過還是顧忌著大周的安危罷了!當然若是自己到了山窮水盡之時,不管他滔天洪水也會奮起一擊,畢竟自己也是一個極度自私的人!“你還未說此人是誰呢!”
“若是往常的將領(lǐng),我還能夠抵擋得住,畢竟交手那么多年了!彼此之間知根知底!但是現(xiàn)在帶兵的乃是北燕的三皇子獨孤鈺信,之前在與北狄一戰(zhàn)中帶領(lǐng)著五千兵馬便擊潰了三倍于己的敵軍,實不可小覷?。 鳖檻椗宸?,身為武將,哪怕是敵人,在做出如此壯舉之后,也會佩服外加深深的忌憚,還有著便是感覺自己已經(jīng)老矣,看看北燕的孤獨鈺信,再看看眼前的淮王蘇若煊,現(xiàn)在還真是年輕人的世界了!
“呵!原來是他??!那還好!顧將軍不必擔憂,明日本王便出城與這位老朋友一會,到時他必會退兵!”蘇若煊自信道。
“可有把握?若是落入敵手,怕是有著性命之憂??!”顧憲擔憂道。
“無妨!這老朋友可不會傷害到本王的!明日你便等著吧!當然,該有的防備還是不能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