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美國呀,美國---中
金發(fā)黛比回頭一看。原來叫住他們是他們的頭兒。
這是個不到1米8,跟同伙們一比,就顯得“嬌小”的中年男人。從光頭皮到皮鞋尖,都透出一股非比尋常的精干。而他滿是經(jīng)脈的雙手,跟臉盤一樣,紅撲撲的。
鷹鉤鼻子,看人的時候,灰眼睛活像荒野里的狼。
仔細看,他正是那天跟多恩少校一起藏在豆?jié){油條店、埋伏王麗的家伙。
他做了個手勢,叫金發(fā)黛比把幾只指環(huán)、包括吉魯博便宜貨,都交給他,重新檢查一次。
“團長,有什么新線索嗎?”
大個看著小個“團長”幾乎把頭都伸進檢查儀器調(diào)試,然后又舉著指環(huán)們,在探頭前仔細撥弄,緊張得喉嚨發(fā)干。
小個團長沒有回答。
他又加了一支紫外線燈,最后才無奈地垂下手來:“She is good.”
金發(fā)黛比撇撇嘴角,一把把檢測臺上的指環(huán)抓起來。紅發(fā)大漢他們也七手八腳地把她抬回車上。等黛比把指環(huán)都塞回王麗的口袋,灰綠色瑪茲達再次發(fā)動,朝遠方開始跑去。
小個團長卻在后面的黑夜中,望著越來越小的尾燈,一步不肯動。
“團長,怎么了?”
“我有種感覺,她和那幾個都不同。”
團長舉著兩只手,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跟手下的大個說。
“團長,那肯定……是個塑料的,不是我們要找的東西。您看見它的切口和戒面了,跟古代近東的指環(huán)完全不同,最早也是個1940年的東西了?!?p> 紅頭發(fā)本想打趣王麗是他們找到的最胖“親戚”,但是又不敢造次,忙改了口。
團長再一次仔細看著他自己的雙手。剛才兩只手曾有種微微麻木的感覺。很多年前,他去翻檢安娜-黑吉斯收藏的那顆水晶骷髏時,也有過這種細微但又奇妙的觸覺。
可,現(xiàn)代科技早證明了,跟那只水晶頭骨極其相似的大英博物館版,是用近代輪式工具打磨的贗品。
半晌,團長放下手,叫大個打電話給金發(fā)黛比:別把王麗扔在半路。
等王麗睜開眼,她先習(xí)慣性的、抹了抹嘴巴邊流的口水,發(fā)現(xiàn)車還在繼續(xù)行進中。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而車窗外,是美國西部的荒野。
到處是一團一團的小灌木,再高點的地方反倒是一叢叢的樹木。黃綠色的大地,點綴著墨綠色的樹叢,在清早的天空下,好像隨時會有一匹孤獨的黑馬,架著個牛仔,出現(xiàn)在天邊的山崗上。
金發(fā)女司機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
“你的呼嚕打得真大?!彼ξ霓揶硗觖悺?p> “不好意思,你開了很久了,休息下吧?!蓖觖惪纯醋约旱男∶资汁h(huán),在安全帶下,坐直了上身。
“我確實有點累了,再走一會,就到休息站了,那里有賣漢堡和炸雞的?!彼緳C非常友好地回答。
這話讓王麗笑了。她很想多聊聊,不過她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開口攀談。
“你有話想跟我說?”金發(fā)女把著鼠灰色方向盤,眼觀六路。
王麗有點靦腆地咧開嘴:“您是酒店的工作人員嗎?”
“你聽說過Uber吧?我兼職開Uber?!苯鸢l(fā)女司機敲打著方向盤的最下端。“我接到您公司的訂單?!?p> “怎么稱呼您呢?”
“黛比,我可以叫你麗嗎?”
“好呀?!北焕M小黑屋、被逼交出指環(huán)的恐懼,在車?yán)锏呐阒?,漸漸消散了。
王麗只是覺得車?yán)锏南阄?,似曾相識。她只顧去搜索大腦,沒有留意本該在背包里的哈利波特小店指環(huán)們,也移進了自己的口袋。
到了休息區(qū),黛比領(lǐng)著王麗去找了洗手間,還買了兩份特大的、麥當(dāng)勞雙層芝士漢堡套餐。
兩人人手一份,吃得非常開心。
“黛比的日常工作是什么,除了Uber以外?”王麗吸著可樂,看著周圍開闊的景色問。
“CIA……”黛比也盯著遠方說。
王麗不相信的看著黛比,黛比對她確實的點點頭。
“我可以告訴你,CIA 和聯(lián)邦調(diào)查員的區(qū)別?!?p> “那是什么?”
“聯(lián)邦探員負(fù)責(zé)國家內(nèi)的調(diào)查工作,我們負(fù)責(zé)調(diào)查其他的國家,簡單的說就是間諜。”
“嗯……”王麗看看黛比有點嬰兒肥的臉,完全不信。
她鼓著腮幫子的表情,好像頭啃橡果的灰松鼠,逗得黛比哈哈大笑:
“我可以給你講講薩達姆的金子。伊拉克基金會名義上拿了很小一部分,可是實際上,他們吞了大頭兒!因為他們的背后可站著不少人……”
“好吧?!?p> “將來有一天,你會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的?!?p> 兩個人就這樣嘻嘻哈哈的、笑了一路。
到達舊金山的四季酒店后,張總在大堂看見了王麗,就皺起眉毛:“怎么來的這么慢?先去收拾收拾,陸總下午跟銀湖投資的丹尼斯先生,有個茶會,你負(fù)責(zé)翻譯。”
路過的酒店服務(wù)員馬上很識趣地繞開了王麗的行李箱。
黛比撇撇嘴,幫她把行李送到電梯口。
反倒是陸總上了雇來的黑色保姆車時,很溫和的問了問她、一路上來的旅程是否平安,對美國的感想如何。
王麗每次一張口,都從副駕駛座邊的反光鏡里,看見張總一副全副武裝、準(zhǔn)備隨時消滅自己的表情,她決定閉上嘴。
從四季酒店出發(fā),開了約一個多鐘頭,才到丹尼斯先生的莊園。
一片小紅瓦的西班牙式建筑的周圍,都是高聳入云的棕櫚樹。開的越來越近時,王麗更看見棕櫚樹下是一叢叢的小葉子橄欖樹,樹干盤扭如龍,都是深銀灰色。
間或又雜著澳洲的尤加利樹,淺紫色的樹干,好像一副風(fēng)景畫一樣。
丹尼斯先生的管家,一個中等個、薄溜溜、帶著點學(xué)者范兒的亞裔男人。他穿著白襯衣套黑馬甲,到莊園門口,迎接了他們,還把他們護送到花園的涼亭中。
涼亭中央是波斯風(fēng)格的噴泉。
天藍色馬賽克鋪就的小池子里,涌著一個圓型貝殼花的白石頭盆,咕嘟咕嘟的噴涌著一圈圈的水花。
涼亭邊的彩色花瓣,和東亞紅楓,不斷飄入池中。讓王麗以為,大家都會被這漂亮景致吸引。但扭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陸總和張總都在看手機。
陸總的秘書趙曼,則在不遠的樹蔭下,小聲的打電話。
王麗唯有小心地走到花溪后面。迎面看見過來一個高個子、大胖肚子的中年男人。
他穿著淺粉色高爾夫衣。一頭同色卷發(fā)、仍然可以看見其中摻雜的胡蘿卜色??蓾M臉橫肉,還肆無忌憚的、斜叼著一支粗雪茄,兩只灰綠色眼睛,像覓食的野獸一樣,掃視著花園里坐定的客人們。
等眼神和江川集團的一把手一碰,紅頭發(fā)又忙對陸總,親熱地亮出了雙臂:“陸總,陸總?!?p> 顯然,這個美國人比中國人更知道拍馬屁的用處。等最后跟王麗打招呼的時候,男人十分使勁地打上面、捏住了王麗的虎口。
賓主坐定后,丹尼斯先生還趕開女仆,親自為客人們倒了杯碧螺春:
“陸總,我非常遺憾,未能買到貴公司發(fā)出的公募債。不知道您是否打算發(fā)一筆私募債呢?我可以幫助銷售?”
“目前還在考慮?!睆埧偪粗懣偟哪樕?,答得小心翼翼的。
王麗翻譯地也小心翼翼的。
“不知道您覺得,我們發(fā)多少私募債,會比較適合呢?”陸總沒有理睬張總,只是看著丹尼斯先生。
丹尼斯先生端起女仆為他本人送來的、一杯特別調(diào)了伏特加的橙汁說。
“10-15億美元。這筆資金,可以幫助貴公司,在香港和整個東南亞、做房地產(chǎn)開發(fā)。我聽千億集團的石先生說,貴公司正在投資香港的一棟舊樓重建,和其他地區(qū)的溫泉開發(fā)?!?p> 陸總微微頷首。誠惶誠恐的張總也趕緊笑了。
主賓詳談甚歡,只是王麗對期間丹尼斯先生夾雜的黃色笑話,翻譯起來,覺得非常不舒服。
同時,她也覺得,丹尼斯先生一直在打量自己的肚子、或者放在肚子上的手。
傍晚的時候,客人被讓到室內(nèi)繼續(xù)聊天。
正入眼簾的是一副非常巨大、從天花板一直垂到地面的的油畫。上面畫著一個頭頂高冠的男人。他留著黑色的長發(fā)和大胡子,但無論是頭發(fā)還是胡子,都小心卷成了一束束。
他正舉著個松果球形的東西,試圖點亮背景里杉樹枝葉。
這人還披著一件雄獅皮??雌饋?,像是古代的君王、或者其他大人物。
丹尼斯先生看王麗盯著這幅畫,小聲貼著她耳朵問:“您覺得這畫怎么樣?”
這種態(tài)度,真讓王麗覺得不舒服。她唯有笑笑,閃開:“非常壯麗?!?p> “這是亞述一副浮雕的復(fù)制品。正品,大概距今3000年上下,在千億集團石先生辦公室里?!?p> “您看來很喜歡……這個?!蓖觖愑峙查_幾步,繼續(xù)努力跟丹尼斯先生,保持一定距離。
“我這個人對一切價格低于價值的東西,都感興趣。您看見這畫像右手戴的戒指了嗎?聽說那就是所羅門王的指環(huán)??梢院麸L(fēng)喚雨?!?p> “這么厲害?!”王麗看見對方第三次靠上來,就從丹尼斯先生的大肚子跟前,繞了出來。
她實在是太厭惡這個人了,以至于對一直感興趣的、所羅門王的指環(huán)這個話題、都提不起勁頭來。
丹尼斯先生又跟了上來,“您可能知道,我是摩門教徒?!?p> 王麗回頭疑惑的看著他。
“我們可以娶多個妻子,我的妻子們都生活的非常優(yōu)渥……”
這是個暗示,王麗不傻:“不過,我聽說現(xiàn)在在美國、即使是摩門教徒,也不能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或者群婚?!?p> 丹尼斯先生聳聳肩膀:
“我11歲跟我姐姐,從田納西流浪到舊金山來,全是靠白手起家?!?p> 王麗愕然地張開嘴。
她記得在飛機上曾讀過丹尼斯先生的各種背景資料。據(jù)說,這位大基金投資人,跟美國步槍協(xié)會打得火熱,還是是個政界白手套。而中間人則是他的姐姐路易莎,號稱“華盛頓夫人”。
現(xiàn)在,這個男人卻在夸耀自己是白手起家?!
這時,房間里又進來三男一女,都非常的年輕,最大的不超過18-19歲,滿臉就寫著青春兩個字。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高個、但是肉很緊實的少爺。
他一臉傲氣,倆個手插在褲袋里,穿著一雙紅黑格子的球鞋,灰藍色襯衣袖子都挽起到手肘位置,配一條奶油色的褲子。
“hi 尼克!”
丹尼斯先生趕緊從陸總和張總那邊過來,迎了上去。
少爺對他點點頭,他身后的男女,也是對丹尼斯先生很隨意的笑了一下,好像他并非主人,而他們也非進了別人家一樣。
丹尼斯先生又忙回身,把陸總和張總一行、介紹給少爺們,但是卻只字沒有提少爺們是誰。
但是站在少爺小姐群最后面、個頭最小的男孩卻很不給面子地踱開了。他看起來撐死16/7歲。粉嘟嘟的鵝蛋下巴之上,五官也都很溫潤,似乎還沒受到青春期雄性荷爾蒙的影響。
可身上卻穿得很有布魯克林非裔風(fēng),一身鐵灰色帶兜運動風(fēng)的休閑服上,掛著大狗鏈子。一只耳朵上戴了一顆鉆石耳釘,另一只耳朵上卻打滿明晃晃的小金環(huán)。
十根纖細修長的雪白指頭上,也戴滿了大獅子頭和大鉆石帽的方形戒指。
看見王麗還在油畫前站著,他踏著一樣亮閃閃的白金椰子鞋,走過來:
“你在看這個?老石那邊的才是真品呢。這個沒什么意思,指環(huán)的樣子都畫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