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渠縣甚是熱鬧沸騰,無他,正是因為渠縣作惡多端的上官老爺終于死了,百姓對于他的所作所為積怨已久,得知他死后都連著放了兩天的鞭炮爆竹來慶祝這喜事。這上官府被封了,全家人都被關(guān)押在獄中,百姓更是高興,從街頭到街尾,都是說上官家狗血八卦的。
“哎,你知道嗎?那個上官鴻就是個入贅的死窮鬼,騙了人家家財,又坐了人家世襲的胥吏職位,最后還把自己老婆掃地出門!真是心狠手辣。”一婦人忿忿不平道。
“嗐!他還毒死了自己的老丈人,真真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他們家都是吸血的王八,沒個好人!”另一婦人罵道。
“真是應了那農(nóng)夫毒蛇的故事!好心沒好報!”
“要我說,那容家的孩子摻了上官家的血就變壞了,全都是欺負百姓的惡鬼!”周邊的婦人七嘴八舌地罵那上官家的人。
“你不要侮辱可愛的小狼和小蛇,你們都不知道狼和蛇有多可愛!哦,還有王八!依我說,那個上官鴻就是個禽獸不如的人渣!不配跟禽獸相提并論!”眾婦人扭頭看了過去,看到個白凈后生叼著根草,在這跟他們聊天。
“小伙你挺眼生的,應該不是本縣的人吧,哪里來的?”一大娘好奇地問道。
“我剛從蜀中之地來的,就是過來學藝售貨的?!?p> “你賣什么貨物?”大娘好奇道。
“咳咳,我賣的東西多了去了,有賣姑娘頭上插的發(fā)簪銀飾,像你這般好看的插上我家發(fā)簪,保管美上加美,別說丈夫了,就是別的男人女人,在路上都會多看你一眼。”
大娘害羞地甩了手,“哎呀,小伙你不要開玩笑了?!?p> “我還賣江湖武士行走江湖必備的鐵劍大刀,農(nóng)戶耕地用的鐵犁鐮刀,打鐵打銀打金子,我樣樣俱行?!蹦切『笊笱圆粦M地說道。
“真的啊,你常在哪里賣貨,我定會去你家看看?!焙脦讉€大娘跟他相談甚歡,看似都被他這般口若懸河的樣子迷住了。
“我就在后巷那邊最出名的打鐵鋪學藝,你們有空還可以過來跟我搭訕聊天?!?p> 此時一個跛腳男人經(jīng)過,只見他須發(fā)花白,用擔子挑著擔東西。那后生見到,連忙狗腿地跟了上去,笑道:“師傅,這般快就買好材料了,你真是做什么都快?!闭f罷就要拿那男人身上的重物,結(jié)果“鏗鏘”一聲,那擔子掉在地上。
后生扯著笑容夸道:“師傅,您真是力大無窮,武功蓋世!”
那跛腳男人睨了他一眼,說道:“可惜有個手笨腳笨,只會油嘴滑舌的徒弟?!痹挳?,撿起擔子繼續(xù)走,那后生連忙跟了上去,又在那嘰嘰喳喳地說話。
“那鐵匠張元竟然招了徒弟?我還以為他一輩子就守著他那鐵鋪,孤獨終老,等著他一去,這鐵鋪就關(guān)門了。”一婦人認住那個跛腳男人正是后巷打鐵的張元。
“怎么了,你還不許人家找個后生繼承鐵鋪。”另一婦人反駁道。
“哎呀,你口氣怎么這么沖?你會不會好好說話?”
“我說話怎么了?我說話就是這般嗓門大!”這后邊幾個婦人又吵吵鬧鬧了起來。
話說這鐵匠張元和他的徒弟不是往后巷走去,而是繞了好幾條小巷,來到了縣衙后門。
張元吩咐他徒弟上前敲門,隨后后門有個灰衣書生在那等著,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施禮道:“你就是喜盛的師兄,跛腳張元?”
張元略微點了點頭,應道:“我正是?!彪S后那人把這師徒倆放了進來,一路把他們領(lǐng)到仵作處。
此時陳河身穿防污衣,用紗布捂著口鼻,與仵作一起查看尸體,見到柳弘方領(lǐng)著兩人進來,拉起遮蓋尸身的污布,抱歉地說道:“張兄莫見怪,此處臟亂?!?p> “不打緊,以往這種場面我見多了?!睆堅坏?,“這是我的劣徒孫二。”孫二便向陳河等人見禮。
幾人寒暄過后,陳河便道:“這上官家的事情,想必你們在外也聽了不少風言風語了吧。”
孫二笑道:“這幾日渠縣的男女老少沒有誰不討論上官家的事,每個人都活似住在上官家一般,上官家的人說過什么話做過什么事,幾月幾日,幾時幾刻又做了什么,她們都說得一清二楚?!?p> 柳弘正忍不住笑道:“張先生,你家徒兒就是有趣。”
“他就是個頑劣之人。”張元轉(zhuǎn)而跟陳河道:“你今日找我,定然不是為了問縣里風言風語的事吧。”
陳河此時板正身子,對張元道:“我從喜盛兄信中得知,張先生從前在人巫交界之地駐守了二十年。當日上官鴻死狀可疑,我和仵作老羊懷疑是巫族之人對他下了手,具體如何,還需張先生明辨他的死因?!?p> 張元點了點頭,忽而對陳河道:“不必叫我張先生,我只是個普通鐵匠,談不上先不先生,我應該比你年紀大些,你我兄弟相稱便可?!?p> 這若是旁人聽了這話,就要大罵張元不識好歹,朝廷命官豈能跟這平頭百姓稱兄道弟。誰知那陳河聽后,笑了笑,道:“那我就稱你為張兄了?!?p> 那張元穿了防污服,從擔子里拿出一個小柜子,一拉開,里面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鐵器,帶勾的鐵絲,長短不一的刀具,犁狀的小鐵具,還有粗細不一的銀針。
張元只道:“我要剖尸,如果你們不能看這血腥場面就趕緊出去。”
柳弘正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怕甚!”
張元點了點頭,囑孫二從旁遞物,就拉開遮蓋上官鴻尸身的污布。只見那尸身放了兩日,早已發(fā)白僵硬,瘀斑點點。張元先是看了尸體全身,然后就囑咐孫二遞了些刀具剪子的,剖開那尸身胸腹。
柳弘正原先是勉力支撐著的,后來看到剖腹場面,心肝腸子都被掏了出來驗看,終于忍受不住,“哇”一聲吐出宿食,連連擺手道:“我要出去一會,你們繼續(xù)。”說罷,逃出了屋子。
過了大半個時辰,張元才結(jié)束了手上的功夫,囑咐孫二把一個銅制器皿拿給陳河看。
陳河一看,這皿中裝的一條正在蠕動的血蟲,他問道:“張兄,這是蠱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