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說:“阿妹,我知道,自從我上個星期三第一次幫你修理摩托車的時候,你就很奇怪我這樣一個賣鮮花的人,為何會有那種專用工具;等到昨天再次幫你的摩托車電池充電的時候,你又是一臉疑惑。但你并不是那種喜歡絮絮叨叨的女人,而且我們又剛剛認識,所以,你盡管覺得很奇怪,最終還是沒有多問,對吧?”
“對對!你說得太對啦!”如霞笑著點點頭,“我想,你該不會說,你喜歡或者說善于鼓搗摩托車這件事,和你是究竟哪種人,以及和你過去的故事,有著什么重要關(guān)系吧?”
周二翹起大拇指晃了幾下:“佩服,佩服!阿妹,還真是讓你給猜中了!的確,這些工具,和我的人生有著非常密切的關(guān)系,甚至可以說,它們幾乎影響了我的一生?!?p> “可這又是從何說起呢?”如霞微蹙秀眉問道。
“你應(yīng)該從一開始就聽出來了,我的口音并不是本地的吧?”
“嗯。”
周二抬起手,隨意向旁邊指了一個方向:“我老家在N市的一個小鎮(zhèn),距離這邊有六十多公里。不知道你以前有沒有去過那邊?”
如霞搖頭:“沒有啊?!?p> “我這人從小就喜歡游山玩水?!敝芏f,“記得還在讀初一的時候,我爸我媽就省吃儉用,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車買回來以后,我們姐弟三個都爭著騎。每一次被我爭到了,我就一定要騎著它,到十多公里,甚至幾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去看看大山小山、大河小河、大樹小樹。”
如霞說:“哦,原來你還挺浪漫的。古人說‘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看來周大哥你既是智者,也是仁者啊。”
“阿妹,你這可取笑我了,難道不是嗎?那時候我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哪懂得什么叫智者?什么叫仁者?就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活過半輩子了,也完全搞不懂啊,甚至還越活越糊涂呢,那時候純粹就是貪玩而已嘛。”
“就開個玩笑而已,”如霞趕緊解釋,“周大哥,你可別生氣啊,那后來呢?”
周二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很惋惜地說:
“哎——我初中一畢業(yè),父母就好說歹說,讓我輟學(xué)了?!?p> “那為什么呀?”
周二說,“因為我姐我哥相差一歲,又都在念高中,接下來很可能又要上大學(xué)。父母經(jīng)濟上根本吃不消,便反復(fù)勸說我,讓我輟學(xué),到地里幫忙干農(nóng)活;晚上又去人家小作坊里干手工活,掙點小錢幫襯家里。其實,那時候我的學(xué)習(xí)成績,還馬馬虎虎說得過去,特想繼續(xù)念書的。”
周二每次回憶起那些事情,鼻子里總是酸酸的,直想流淚。
如霞打趣說:“嗯,完全看得出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是個三好學(xué)生,優(yōu)秀少先隊員,新長征突擊手?!?p> 周二一聽,轉(zhuǎn)過臉去,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把剛才眼睛里有些酸楚的淚水,都變成了快樂的淚水,一顆接一顆止不住地掉落下來。
如霞也跟著周二笑個不停。
周二抹抹眼睛接著說:“因為喜歡游山玩水,心想要是以后上了大學(xué),一定就能到更遠更多的地方,去看看書里反復(fù)提到的那些名山大川??墒歉改敢蔡量嗔耍粗麄冋煲驗榻?jīng)濟問題,弄得焦頭爛額的,我也很是過意不去,就只好服從命運的安排,那時候沒辦法,沒辦法??!”
周二又傷感起來。
“那個年代,大家兄弟姐妹多,好多人都是這樣吧?!比缦忌硎芨型?,“不過我相信,你的同齡人,肯定還有很多甚至連小學(xué)都沒能上完,就被父母硬生生從學(xué)校里拉了出來,幫忙干農(nóng)活,或是幫帶弟妹的。所以,你能夠順利上完初中,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p> 周二說:“是啊,最起碼也算是完成了掃盲大業(yè),現(xiàn)在才能夠把“遐如如時裝店”六個大字,毫無障礙地脫口而出?!?p> 如霞笑著補充:“而且還知道‘腹有詩書’,知道賈林薛、劉關(guān)張,知道《在水一方》……對吧?”
周二點點頭:“其實,我在人家小作坊里也沒呆多久,很快就不干了?!?p> “哦,為什么?”
“我想自己做點小生意,就央求父母想方設(shè)法,給我買了一輛鳳凰28寸加重自行車。從此,我就天天踩著這輛自行車,走街串巷賣水果。后來稍微有了一點點積蓄,我就在鎮(zhèn)上租了個門面,賣水果和鮮花。而我真正的故事,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如霞不解地問:“什么才算是真正的故事?你指的是愛情故事嗎?”
“那當(dāng)然嘍!”周二挺直腰板,向空中伸了伸雙臂,“而這也正是這幾天來,你一直想知道的,對不對?我相信你心里肯定覺得很奇怪,為什么我開業(yè)至今,已經(jīng)這么多天了,但是每天除了那個給客戶送花的阿宏,就從沒見過有個什么女人、什么小孩來店里吃過、住過?”
如霞連日來的心事,竟然被周二云淡風(fēng)輕地一語道破,頓時感到有些不太舒服,本想裝模作樣加以否定,可是很快轉(zhuǎn)念一想,覺得倒不如乘機滿足一下男人的虛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