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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疤痕

第二十九章

看不見的疤痕 螞蟻的小腳丫 2152 2019-11-22 23:21:19

  小慕去看身陷牢籠的程礦長時,三十分鐘的時間程功都在給小慕講閨女的過去,學著她的口吻,她的手勢,她的蹙眉長嘆,他都原封不動說給了小慕。會面時間一到,小慕的話筒已經(jīng)扣回,程功還在電話那頭命令小慕,你記住了沒有,記清楚了沒有,小穆心下可憐,隔著厚厚的玻璃說:程礦長您放心,等您回來后,我一定交給您一個圓滿完整的家。

  所以從監(jiān)獄出來后,小穆打電話說給程晨介紹對象,說人他都約了,程晨拒絕:謝謝勞煩代我陪好人家,電話就掛了。他無奈又四處托人調(diào)查阿斯?jié)h,是單身還是已婚,得知阿斯?jié)h還是單身時,他欣喜萬分,打電話找程晨要談談她的婚姻情況,她還是拒絕了。

  緊接著,那天下午,一個熟悉到幾乎陌生的號碼擾醒了程晨的電話。她看著,心里沒有太多想法,或是感動,或是委屈,淚水靜靜淌下她的面頰,既是愛我之人,便可以喊罵我,鄙薄我,但絕不允許,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對待他――何況,生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同樣受之父母的,還有媽媽這個專屬稱呼,所以在已經(jīng)成年之時,再稱呼別個女人“媽媽”的時候,就像身體突然多長個手臂,該是有多大的勇氣多大的決心,帶有多么強烈多么熾熱的感情,帶有多少天然式的依賴和天然式的期許來接受的。所以一旦情況相反,愛恨這對孿生子手足相殘,最后愛死絕恨獨大的時候,隨之而壯大的,還有深深的冷漠和絕望。

  程晨絕望了。

  小穆再打電話說這事兒時,她說,一個離婚女人怎么配得上他,再說,她不愿意他俯伏于媽的眉高眼低之下,就算是老人也不行,所以也沒聽他解釋愛情怎么高貴,怎么永遠凌駕于世俗之上這些紙上談兵的道理,程晨就掛了電話。

  再見到小穆時,秋的戲碼已經(jīng)上演。那時候她才知道這是父親的意思。

  可也就是因為小穆的一再要求,母親又成了債主們集體聲討之對象,重新隆重地暴露在眾人的冷嘲熱諷之下;禍不單行,也就是那時,弟弟被親生父母接走了?!?p>  小穆跟馬美匯報說阿斯?jié)h依然單身,問她接不接納阿斯?jié)h。

  不等程母發(fā)表意見,小穆?lián)屜日f那是董事長的安排,意思是:出于禮貌,我知會你一聲,接不接納無所謂,馬美一聽,愣了。

  她百轉(zhuǎn)千回地想,一個政府部門的小領導,繞來繞去還是嫁給一個打工的,這就是緣分?有名有望的富家千金――困難只是暫時的――挑來揀去還是嫁了個毫無來頭的血統(tǒng),這就是命?

  明明羅敷有夫,明明使君有婦,怎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個成了牛郎一個成了織女?那如果這樣,自己該繼續(xù)佯裝不知,還是跟閨女攤牌道個歉好,畢竟那是一個孩子,她隱隱覺得自己有些過了,她坐著想,躺著想,拖地抹桌子想,可總也不知道該怎么辦,而對于阿斯?jié)h來說,曾經(jīng)那些不美好的交集,于情于理都不該成為一家人,就算真的像小穆說得那樣,他的事業(yè)正如日方升,但總覺得別別扭扭,此生不見才好,她想的昏天黑地,想得滿天流星,最后她想起一個人——甄猴孬。

  馬美將兒子托付給鄰居,匆匆忙忙趕往而甄大師家。她進門就說,甄大師難得清閑,今天沒人???甄大師眼珠一轉(zhuǎn),眉頭一皺,無奈地說:忙了一上午,半個月來,剛落個清閑!

  客人馬美正要關上門,門縫里伸進一條胳膊,把住門框,那人嘴在外邊,氣喘吁吁喊著別關門。馬美趕緊往邊上讓了讓,只見那人徑直沖向甄大師,大聲嚷嚷:等你一上午老甄,終于開門了,趕緊關一下水閘,把我家淹了!

  關于那個人的那檔子事,馬美當時沒有太多想法,她只是到處找椅子落座,一門心思等甄大師指點迷津。

  按照流程,甄大師遞上紙筆來,馬美寫好生辰八字。寫畢,甄大師抄起那個由軟紙片做就,里邊寫著稻草人內(nèi)褲,外邊畫著四道符,橫批是普度眾生的“簡易X光機”窺探玄機,由于馬美并未考慮大師鏡頭的大小,他們?nèi)胰说男彰?,加起來整整一大行,于是,大師只好緩緩移動著自己的掃描儀,從左往右,從右往左,來來回回,一遍一遍,在某些地方,仿佛看見肺葉有瘤子的大夫,他突然停頓一下,再接著走,到下一個停頓的地方,玄機終于畢露,他發(fā)絲抖動,眼皮忽閃,聲音急促地問馬美道:最近心情極度郁悶,是怎么回事?

  一聽道破天機,馬美像拔了塞子的一樣,嘀嘀叨叨嘀嘀叨叨把家里的情況都說了,說丈夫入獄,說女兒離婚,說自己替別人融資現(xiàn)在還欠債一千多萬,幸虧她一直結(jié)利息人家沒找上門,否則也得把自己送進局子。

  甄大師跟著馬美的話題一一做著分析,分析分析他就沉默了:他先還運用玄學解釋著程功有牢獄之災是因為劫財太旺,女兒離婚是因為他已經(jīng)看見她命里本身就有兩個男人,只是怕馬美傷心,一直沒說。直到馬美說到自己給金玉房地產(chǎn)的趙輝融資時,大師頓住,仿佛囫圇吞了個雞蛋黃,噎住了似的,像聽著,又像已經(jīng)不耐煩,開始不露聲色地劃著一個圓圈,隨著馬美敘述的深入,他的圓圈已經(jīng)越畫越大,越描越黑,漸漸模糊了他們一家的名字。

  最后甄大師拿起那個純手工“自制萬花筒”,翻起沉重的眼皮,沉痛地宣布:今天下午,三點以后,有一批債主要擁進你家,你要毫不保留地釋放你家的不義之財,減輕你丈夫的罪行,否則,可能,終他一生,說得難聽點,也聞不到隔壁飯店的干崩羊肉了!

  接下來的流程,是消災化解,點香磕頭啰里啰嗦祈禱之后,程功就會在監(jiān)獄里逍遙快活,簡直如同住進了五星級,程晨雖命中有兩位男人,但將來也是幸福的,馬施主的債務能拖到山水市煤炭行情好轉(zhuǎn),市場走起上坡路,但大師說不用了,他已經(jīng)非常確定這次的災禍不是幾炷香就能了事的。

  可馬美堅持要做,說就點個香不行,再祈禱祈禱,大師徹底失去了耐心,他看都沒看女施主擱上神龕的一沓子鈔票,幾乎是恐嚇她道:趕緊回家吧,要好好保護你的小兒子!

  馬美沮喪到了極點,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去的,沿途看了什么,她只有心煩意亂地等,等下午三點的到來,她希望時間快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來了甚于不來好。

  所以她如愿以償,三點差一點兒,兩個最大的債主上門了,他們提胳膊擼袖子,不到半小時把整個家弄得煙頭遍地,烏煙瘴氣。他們說,錢不是他們的,也是從三朋四友那里融來的,他們好說話,他們的朋友可不是省油的燈,他們還問馬美:聽說過我嗎?

  馬美沒錢,她哭著求他們,當著他們的面給趙輝打電話,罵了趙輝一頓,又提前結(jié)了本月的利息,馬美說,等她爸回來,一定想辦法。

  打發(fā)走那些人,馬美長嘆口氣,但氣還沒喘順,兒子的生母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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