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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疤痕

第五十五章

看不見的疤痕 螞蟻的小腳丫 2010 2019-07-09 23:08:33

  市里所有中學開學那天,程晨應馮焱君的要求,演了一場了無生趣的二人轉,觀眾不多,就他媽一個。程晨答應!她想她在不久的將來也有可能且很必要演這么一場,所以本著互惠互利的原則,程晨有點高興地答應了。

  馮焱君沒有去自己的飯店,他定了另外一家吃烤肉的地方,他們坐在靠窗戶的雅間。程晨進門就掐著電話,一直聯(lián)系晚上的聚餐事宜,馮焱君無所事事,想搭理她沒有機會,只好歪著腦袋看窗戶外邊的車來人往。

  服務員上好菜時,馮母便步履款款出現(xiàn)了。很時尚,很有氣質,比程母個頭高,但沒有她胖,手里的coach包是限量版,三個月前程晨在BJ的星光天地購物中心給母親買過一款。

  馮焱君介紹女朋友跟他媽認識時,她媽一直盯著程晨的臉,讓她非常難堪,雖然是逢場作戲,她的臉還是不由自主“忽”一下,像著了一巴掌一樣,紅了。

  接下來,程晨沒敢再抬頭,馮焱君夾給她什么她吃什么,他說他們去過哪里她就嗯嗯應著,兩人恩愛,氣氛和諧,讓這個冒名準婆婆只顧喝茶,好久插不上一句話。中場,他不忘趁機揩一把油,給程晨塞回了臉上的頭發(fā),盡管她及時狠狠補給他一腳,但不妨礙他志得意滿,一臉壞笑。

  “你母親在哪上班?”她媽毫無鋪墊地問程晨,臉上有明顯的不客氣。

  ……嘖嘖嘖,這個女人有戀兒癖,幸虧不是我真婆婆,否則真受不了?!安簧习嗨?,她一直在家呢,阿姨?!背坛口s緊放下筷子,像小學生聽講一樣,胳膊搭在一起,一絲不茍演好戲才是她應該做的。

  馮母聽了這個準兒媳的回答,似乎沒什么反應,低頭啜了口茶。一看有空,程晨順手發(fā)給馮焱君一條信息:想死說話......

  “哦......我見過你......”馮母扒拉了一下烤紅薯,很鄭重其事地再次打量著這個女孩兒,“你剛出過事,在我們醫(yī)院治療對吧?”

  “是呢,阿姨,您在哪個科上班?”終于有了話題,程晨直了直身子,解除了一級戒備。

  “我在......”馮母看向兒子,仿佛跟他核實一下,自己究竟在什么科,然后收回目光,跟程晨四目相對,回復她,“麻醉科?!?p>  “哦,那阿姨幫我打麻藥了嗎?”程晨疑惑地問馮母,同時回憶著醫(yī)院里她所見過的面孔,貌似在她剛醒來時有個大夫就是她。

  “啊......不是......”她欲言又止,不時跟馮焱君交流著眼神。

  “阿姨,我感覺我見過你,應該是我醒來的時候!”她確定,所以更加輕松。等下再冷場,她就能說醫(yī)院的事,使現(xiàn)場氣氛不至于很生硬。

  “哦,馮焱君有可能調往自治區(qū).....君兒,你爸爸跟你說了沒,有個關系能把你調到自治區(qū)?”

  “媽,我哪也不去,趕緊吃,都涼了!要點粥行嗎?”馮焱君明顯在不以為然地打斷母親,大大方方抄起手機給程晨一條信息:一,死前我想親下你,二,等見你媽時你還回來。單項選擇,選好回復我。

  ......

  “不要了,小程需要什么,不需要我們就走,下午有班?!背坛考幢阈枰F(xiàn)在也不需要了,因為馮母根本沒給這個準兒媳說話的機會,她如釋重負,趕緊擺手說自己吃得很好了,那場戲也就此畫上還算圓滿的句號。

  送走馮母,馮焱君說表示感謝,他得送程晨回單位,程晨堅決不許并不無抱歉地說:我這個演員不夠專業(yè),演成了你媽不喜歡的反角,回去抓緊時間續(xù)起胡子準備投入相親戰(zhàn)斗!

  “我的事,我媽說了不算!”說完,他先她一步上了車,絕塵而去。

  那一瞬,思念和痛苦統(tǒng)統(tǒng)涌上來,程晨像一只很久沒有進食的野獸,大口大口咀嚼著腐爛的尸體,直到倒流回去的眼淚溢滿心口。

  我的事,我媽說了算!

  她開車到學校門口,擠過一圈二八少女,在貨架的最中間,選了一沓印有翩然起舞的蝴蝶的粉色信紙,帶著盈盈的希望結過賬,將車停在單位后院,寫了一堆不知所云的東西,內容如下:

  黃葉飄來,我在那里,它打落我睫毛的塵粒,路過的人們將它踩進往事里;燕子飛來,我在那里,它銜走我臉頰的淚珠,相伴的愛人用它和成筑巢的泥;雪花飄來,我還在那里,它染白了我的長發(fā),淘氣的小孩兒給我?guī)翔F皮桶,你打馬歸來,我就在那里,你擁著她低聲耳語尋遍草原你最美。

  晚上,三年不見的大學同學約在山水市見面,程晨請客。閨蜜知道她分手了,她主動請纓,由她出面叫阿斯?jié)h參與,然而,她左盼右盼的阿斯?jié)h卻沒有來,他說他沒在市里。

  程晨不經意間發(fā)現(xiàn),自己再不用別人勸著喝酒,當別的女生忸怩作態(tài)不讓倒酒時,她自己已經斟上了險些堆起的滿滿一杯。當個別男生說要小口小口來時,她會毫不留情補上一句,“草原男人怎么這么墨跡!”自己一仰脖喝個底朝天。晚上在KTV喝啤酒,她都不用起蓋器,筷子掉過來支在蓋子邊,瓶子支在膝蓋上,膝蓋往上頂,手上寸勁兒一使,蓋子就下來了。

  她以為自己要醉成一把爛泥,但在后半夜,任一晃回家,竟因為父親的一本《史記》而泫然涕下,她回想阿斯?jié)h手托腮幫看書的樣子,他棱角分明的三角形人中,不知不覺鼻涕也跟著流下來,她無心收拾,任憑它們勾肩搭背,尋頭覓縫,越過嘴唇的棱線,統(tǒng)統(tǒng)涌到我嘴里。反正都是鹽味,一天的碘就夠了。她找出派克鋼筆,她最珍愛的定情信物,洋洋灑灑寫下: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君謝了蕭娘情思,淚滿襟,尚暖的枕畔拋著誰的釵環(huán),搵干了清霜又落上思念的塵;梨花掩了細雨,太無情;君不見盈睫淚珠,脂已凝,漸涼的耳畔蕩過誰的呢喃,桃花葬了殘雪又濃了念誰的心,花鈿委了滿地,雨霖鈴,君不見憔腮,亂啼痕,誰的手輕拭了涔涔的鼻尖,甜了心的花卻薄了蜂的情,到底為誰蜜沾唇。垓下沉了青春,杳無聲,漸遠的背影扯斷了誰的心弦,輕輕告訴虞美人,君不曾離你過江東。

  在沛兄的婚禮上,阿斯?jié)h信誓旦旦地說,生活的樂事,我愿與你同斟共飲,生活的苦楚,我愿比你先干為敬。順著他的意思,她回應道:

  咽下你遞上的美酒,我從此掉進夜光杯,是戀上酒的美,還是有你余溫的杯,吞下你給的斷戟,我從此含恨鎖雙眉,是博你的同情,還是讓愛的腥味自迂回,燕子來時,酒杯還未冷,你來時,桃花香滿枝。我將潑墨寄相思,臨摹渾身帶箭的癡。

  然而,當她把這些寄托無盡相思的信箋寫就隨后又揉成一團丟入垃圾桶時,又憶起他說完那句話之后,一把攥扁的易拉罐,如此相似的兩團,出自戀人手,卻與彼此無關......

  不,這種痛并溫暖的回憶,不是誰想有就會有的,她伸出一只腳,勾過來那只垃圾桶,撿出那團紙,上班開車時,跟她之前寫的小詩一起丟進副駕駛前的儲物盒。

  死不了,日子還得過下去,請允許我學著馮焱君的樣,重重踩下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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