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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疤痕

第四十五章

看不見的疤痕 螞蟻的小腳丫 2283 2019-06-24 22:45:59

  他們終于又見了面。按理說,程晨死里逃生,無論是誰,都該對她寬待三分,可事實卻不是,在她的婚姻問題上,馬美放出狠話,她說我不點頭誰也別想踏上我程家地界!而事實上,她也是這么做的。

  吃過早點,程晨收拾好自己,兜里裝好母親給她的迪奧口紅,穿上一件maxmara卡其色雙排扣長款羊毛大衣,從領口能看到干凈的白襯衣的小翻領,黑色dr.martens中筒靴上露著一杠暗綠一杠紅色條紋的棉襪的邊兒,跟她身上guicc背包的經典條紋相得益彰。那件上衣是阿斯?jié)h兩個月前買給她的,程晨清楚記得,她問他好不好看,他曲起右食指,溫柔地勾了下她的微微滲著汗珠的鼻尖,笑瞇瞇地說:“maxmara沒請你做代言,損失掉的dollars連起來可以繞地球一圈!”然后回頭,讓服務員給她包起來,那時候,他正還著每月五千多塊的的房貸。

  程晨突然反悟,她要撒謊,因為有人說,謊話說得多了,自己也就當真了,盡管她相信命運,她也想因為愛情跟命運抗衡。

  她決計將甄大師的話永遠爛在肚子里,歡歡喜喜跟阿斯?jié)h匯報,甄大師說他們是天作之合的好婚姻,希望他不計前嫌,她愿意與他同奮斗,攜手建立一個幸福的小家,過平淡和諧的小日子。

  她想讓他知道她是多么珍惜他們之間的感情,他要沖破一切阻礙,跟他在一起,她想讓他知道,她本來可以死,讓母親背負永遠的殺女之名,讓她的余生都在內疚和痛苦中度過,但她舍不得他,舍不得他因為她而傷心,她想央求他,請他相信,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止他們在一起。

  冬日的第一縷陽光率先灑在了樓梯上,紅木扶手給保姆阿姨擦的錚亮,此時正反出一束刺眼的光。程晨去廚房找母親打招呼,李姨說她不在,這個點她正在做祈禱。

  程晨輕手輕腳摸到她背后,想聽聽虔誠的母親到底祈禱些什么。她是聰明的女人,她除了知道“光鮮精致”這一婚姻的基本保障外,這樣的無形力量她也是最該動用的,她搬回來這尊佛不也是因為她的一句疑心話嗎?然而,當她真正聽清楚她媽說的什么,懦弱的淚水如潮水般又一次掛下面頰,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有咧著嘴巴抽抽噎噎。

  “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請你保佑我的程晨,不要讓一個叫阿斯?jié)h的利用.......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我的程晨單純,看不清好賴人,請你保佑她,務必讓她盡快清醒......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我跟你說,我的女婿,姓天姓地姓驢姓馬,就是不能姓阿......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程晨是個小孩兒,請你不要跟她計較,她不聽你的,偏看上了那個人樣草包……”馬美雙手合十,兩眼緊閉,磕頭的霎那,大把黑長發(fā)像老牧師的黑斗篷,給怒風刮過頭頂。

  再過一年,媽就年過半百,為了她程晨,對,她口口聲聲地說為了她,將不再柔韌的腰深深地彎下去,不顧形象地擠出兩棒脂肪,她的手勢如此到位,頭磕的如此飽滿,而她,站在身后不聞不問,良心,狗吃了?

  “媽......你祈禱成功了......現(xiàn)在,就算你說接受他,我也不想了,我也不想跟他在一起了,永遠也不想了......我現(xiàn)在就去分手!”終于艱難地說完,程晨轉身要走?!八及涯憷诿麊瘟耍€不算分嗎?你要爭取臺階下嗎?還是要給他個臺階?”馬美仿佛性冷淡,嘴角撇得像枚老豌豆,她極看不上年輕人這樣赤條條的示愛。話音收尾,她方想起自己的豐功偉績,眼神立馬收斂起來,“以他的條件,他用黑名單這種方式跟你分手,這個臺階你給他吧,別去了?!薄皨?,我們在一起三年!三年,狗養(yǎng)了三年,那也是有感情的,要扔掉的時候,我也有不舍,我好歹也要送送!”馬美還要說什么,程晨沒有留步,車還在維修,她摔門而出,攔了出租車往阿斯?jié)h單位方向走。

  自己是否在阿斯?jié)h的黑名單已經不重要,反而,她覺得很好,那樣使她少了些許痛苦。她沒有打電話,發(fā)信息告訴他見面地址,程晨下車時阿斯?jié)h如約而至。

  他們約在單位后邊的景觀河見面。景觀河是政府用處理后的城市污水打造的。兩邊造型獨特的護欄,花崗巖雕成的鏤花造型,擱一段一個胖頭胖腦的石獅子。俯身看下去,淺淺的水結成了白冰,冰上的裂痕清晰可見,有個環(huán)衛(wèi)工正躲在陽光里打盹。時光撥轉回十年,就十年,這條河算是這座小城的護城河,夏天的時候,這條污水溝臭氣熏天,上邊漂浮著水藻,爛紙片,花紅綠藍的食品袋,人們隨手丟下去的橫七豎八的汽水瓶。再往西一千米,便是火車道,火車道的西邊,就是荒草叢生的郊區(qū)了。兩千年左右,程晨家里剛有了座機電話,一到周末,他們男生女生便約在火車站后邊的火車道上,看長蛇一般的火車,女生吃著小浣熊干脆面,男生喝著啤酒吃著花生米,沖著飛馳而過的火車吹口哨。那個時候,他們都覺得坐著火車的人是高高在上的人,要不就是大城市的人,要不就是從大城市回來的人,要不就是BJ人,要不就是剛從BJ回來的人,反正,他們肯定都見過天安門。然后僅幾年之后,整個鐵路的西邊,方圓十公里的地方,建起了引領整個中國的現(xiàn)代化都市區(qū)域,再往西邊,是新鮮出爐的野生動物園,左鄰右省爭相來會,動物們已經代表了自己的家鄉(xiāng),走在了外交的前沿。

  阿斯?jié)h向程晨走來,上身俯在護欄上,倆手緊緊扣著,他的心很痛,撕扯得全身都疼,他心愛的人瘦了,細細的腰身藏在寬大的衣服里,整個人不盈一抱,他很想抱住她,將她深深藏起,身體藏在他結實的胸懷里,心藏在他真切的意念里,可他已經不能夠,一點希望都不能給,痛苦這件事,有他一個就夠了,所以他從心底里問了一句:寶貝,不能再瘦了,不然,這衣服都不合身了。

  程晨這幾天委屈壞了,為了他差點把命弄丟,她好想撞進他的懷里,哭到沙啞哭到睡著,可她也不能夠,他心愛的人已經夠難過,難過的事,有她一個就夠了,所以她忍住眼淚,簡單扼要說甄大師算到的不合適。

  讓程晨吃驚的是,阿斯?jié)h毫無紳士風度地打斷了她,仿佛分手一事自己早已決定,今天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看著阿斯?jié)h著忙要走的轉身,程晨再也無法控制,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曾經笑話大學閨蜜,沒有十足的把握日后能結婚,打一開始就控制好感情別在一起,免得到頭來,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我說,別聽人們瞎說,大學不戀愛會遺憾,戀愛了卻不能永遠在一起才遺憾,因為那種純潔的愛情在走進不純潔的社會之后,質量就下降了......我以為我這輩子非你不嫁......不知道竟然這么快就要各奔東西......即便分手,我也希望你好好的......真的,找個像我一樣愛你的,想死心塌地,為你,給你一個溫暖的家的……”她窒息地難受,只有原地坐下來,踏踏實實靠著什么才行,可冬天太冷,她的例假還沒有走,她不能這么糟蹋自己,可從今往后,她以為她最愛的人要成陌路,她要怎么承受啊。

  “行,聽你,有好的,你就認真談,別把大好日子浪費在......回憶上!”說完,他又轉回身,雙手托住護欄,咬住下唇別過頭。程晨靠在護欄上,看著右邊熙來攘往的車輛,努力仰起頭,讓眼淚倒流回去。

  “阿斯?jié)h,掉過來!”程晨命令道。

  阿斯?jié)h沒動,他努力分辨著前方的種種,卻什么也沒看見,他感覺自己正一點點裂開,像正被活剝著一樣。

  “臉給我!”程晨又說。

  他雙眼噙滿淚水,一如他背走羊又面對她的那一晚。他垂著兩手,任由心愛的人親了臉頰。

  就在程晨跨步走開的幾米遠,她聽到身后傳來他低沉有力的聲音,“中國移動不倒閉,我的號碼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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