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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以柳色相擁

種花

曾以柳色相擁 玄薫 4685 2020-11-13 15:40:33

  兩個人對著就著瓜子,磕著磕著,街道上的人也越來越少,店家往這兒瞟的目光也越來越頻繁,瞿菥和夏米旁若無人只專注于桌子上的瓜子,店鋪老板的胡子被吹的快要貼著眉毛了,兩人才有些意猶未盡地起身離去。

  不遠(yuǎn)處的落紅館也顯得非常美麗,紅色的燈籠襯得那些冰冷的黑石頭的房子溫暖了許多,夏米也有些開心地伸了個懶腰:“回去啦!”

  瞿菥跟在雙手抱頭的夏米身后,不自覺地跟著夏米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天,夜晚的街道被紅燈籠點(diǎn)亮猶如一條長長的紅色河流,這螢火之光在這片無邊無際的海面上孤獨(dú)地飄零著,不知何時能夠再次著陸。

  “對了,夏米,為什么我在你們這里都看不到綠色的植物?”

  夏米放下手回頭看她,臉上的神色非常的痛苦,卻又像是非常地向往。

  瞿菥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又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正要打個哈哈糊弄過去,夏米卻回過頭,低聲說:“再也沒有了?!?p>  瞿菥停住了腳步,她能感覺到夏米聲音里面的絕望,甚至比那天他們從臨淵道得知那些過去的事情還要絕望。瞿菥突然想讓自己的小伙伴開心一下,伸出手一展,從夏米的身后遞過去:“看,這是什么!”

  夏米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可這一眼,他瞬時抓住瞿菥的手,雙眼死死地盯著瞿菥手中的那一抹綠色,瞿菥看不見夏米的眼神,以為對方很是激動,于是開玩笑地說:“喜歡嗎?喜歡的話可以送給你養(yǎng)著哦,一點(diǎn)點(diǎn)水,它就可以活下來了!”

  瞿菥抽回手,把手中的一小株綠色植物遞給夏米,夏米卻突然回頭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那一刻,瞿菥無法形容那是怎樣狂熱的神采,卻又像是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什么,急欲把她化成灰,溶成水,拉入他身后的紅色河流。

  瞿菥試探著開口:“夏米?”

  夏米笑著開口:“原來是真的!”

  說完拉著她跑回落紅館,站在廚房門口大聲笑了起來,這時候的大家正在收拾廚房,被夏米狂熱的笑聲引了出來,一個兩個,當(dāng)他們看到瞿菥手上綠色的植物時,都激動得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這是哪里來的?”

  “你們從哪里找到了這個?”

  “前一段時間有人說看到了綠色的植物從地底長出來原來是真的!”

  孫大娘看著瞿菥手中的綠色植物,竟也失去了往常的平靜,激動地開口:“瞿菥,這是你種的?”

  大家瞬間安靜下來都盯著瞿菥看,生怕錯過了她的一個呼吸。

  瞿菥不知這是什么情況,但是這種喜極而泣的氛圍讓她不由自主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瞬間這狹小的空間里爆發(fā)了巨大的歡呼聲,九紅站在樓梯口,笑著問:“發(fā)生了什么事讓大家這么開心?說出來也讓我樂樂!”

  孫大娘指著瞿菥手中的綠色,開心地說:“看啊!看?。【偶t姑娘,你看吶!傳言不是謠言。是真的!是真的!我們這里終于能夠長出植物了!我們終于能夠回到陸地上生存了!回到以前的狐犬狼了!”

  九紅看著瞿菥手中的綠色植物,臉上情緒剎那間變化,但很快穩(wěn)定下來,她努力鎮(zhèn)定地說:“這件事你們暫且不要對外說,讓我去和公子稟告一聲,然后你們再告訴別人,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知道了嗎?”

  說完,九紅看著瞿菥:“你跟我來!”

  瞿菥看著轉(zhuǎn)身就走的九紅和周圍興奮的人們,莫名地跟著九紅上了樓梯,到了轉(zhuǎn)角,九紅背著身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你去房間等我,不要出來?!闭f完又在她的手上緊緊地壓了一下。

  瞿菥看著九紅沉穩(wěn)地走去三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好事還是壞事,好像對不同的人來說,這件事不全是好事。

  九紅依舊跪在郯微五步之外,屋內(nèi)斑駁著的月光百年如一日,只是桌上的酒香卻由之前的龍王清變成了紅泉飲,九紅只是低頭沒有言語。

  郯微對此事毫不關(guān)心,只是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對著窗外的月光輕輕舉起:“今夜的月色不錯啊,可惜沒有人陪酒,真是可惜啊!”

  九紅跪在原地,試探著開口:“是否需要扼制謠言?”

  “不用?!甭唤?jīng)心的聲音和著酒氣的甜味繞著月光飛出窗去,“我想看看那群人會有什么反應(yīng)!呵,一定很有趣?!?p>  九紅微微斂眉:“如此一來,落紅館必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郯微舉起手中的透明酒杯,月光透過酒杯散成條條細(xì)細(xì)碎碎的光芒,點(diǎn)點(diǎn)落在那張冰雕的眉眼上不帶有一絲溫度:“都這么多年了,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呢。況且,我最近新得了一個好消息,姓沈的終于要撐不下去了?!?p>  話音剛落,那酒杯碎成粒粒圓潤的珠子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郯微微微低眉,剛剛還無表情的臉露出一絲笑意:“那小子真是有心了?!?p>  九紅垂首:“族長一向有心,這是落淵特產(chǎn)的滾玉杯,要用千萬顆深海里大小相同,色澤相同的海珠用雪玉洞的寒玉潤成,極不容易才能得到一只。這杯子碎了以后不會成齏粉,反而會變回原來的海珠?!?p>  “你說,我看在他這么有孝心的份上今年去晴龍王頂怎么樣?”

  九紅垂首叩拜下去,一言不發(fā)。

  郯微卻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今年,晴龍王頂,我想看看,究竟能不能!”

  “公子,族長他自有打算,如果我們擅自行動恐怕會打亂他的計(jì)劃。”

  本來容光煥發(fā)的人就像突然凍住一樣,從眼角到發(fā)絲都失去了活力,整個人就像栽回了原地,仰望著窗外的明月:“是啊,都到這一步了,再忍忍吧!你下去吧?!?p>  九紅默默退了出來,眼中眸色復(fù)雜,轉(zhuǎn)身下樓。

  無知無畏的人不知道自己帶來了什么,靠著二樓的石柱看著遠(yuǎn)處的海,聽到有腳步聲,回頭看著她開心地笑:“九紅姐,我聽他們說了,你們這里有傳言,如果哪一天,洞島上能夠長出綠植就意味著你們可以上陸了,這是一件好事啊,我之前聽夏米說過很多次狐犬狼還沒有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時候是多么的美,如果能夠重返故鄉(xiāng),那不是一件好事嗎?可為什么,我感覺你很不安?”

  九紅不知道這時候該夸她的感覺靈敏還是說她傻,這么多年了,洞島上會無緣無故地不長綠植嗎?這些怎么可能是簡簡單單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可那些煩人的事,她實(shí)在不忍心打破大家對于未來的期盼,她斟酌了一會兒:“瞿菥,你這幾天不要離開落紅館,也不要離開這條街,知道嗎?”

  “九紅姐,我會再給你帶來麻煩嗎?”

  “不是麻煩,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是好是壞,可能是這么多年過慣了這樣小心翼翼的日子,你來的這幾天帶給我的驚喜實(shí)在是太多了,瞿菥,你老實(shí)告訴我,你是哪一族的好嗎?”

  瞿菥看著九紅,眼光復(fù)雜:“我也不知道,我自小和師傅一起長大,見識的最多的時候就是和師傅一起下山坑蒙,呃,斬妖除魔,從來想過自己是什么,他們都說我只是一株小水草,可不是,對嗎?”

  九紅走上前去想抱住這個脆弱的孩子,瞿菥卻后退了一步:“九紅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九紅看著她,無奈搖頭:“據(jù)我所知,我族中人只能在有種子的土壤里才能召喚出與自己同類的同族,即便是花草木的族長也不能做到這一點(diǎn)。瞿菥,你與我知道的同族中人確實(shí)不同?!?p>  瞿菥低垂著眉:“我懂了?!?p>  九紅看著她不像之前那樣有活力的樣子有些擔(dān)心:“瞿菥?”

  瞿菥抬頭沖著她笑笑:“不要緊,我在師傅眼里一直是個不成器的弟子,若是真的能夠做出什么大事那才是讓他們吃驚的事情吧,九紅姐,我想出去走走?!?p>  九紅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心中無奈:“那你自己多注意安全?!?p>  瞿菥略微點(diǎn)頭,默默地向落紅館外走去。

  九紅看著街道兩旁的紅燈籠漸漸地滅了下去,斑駁的石頭路在海水常年潮濕氣的浸潤下打磨的光滑,在這黑漆漆的夜晚,心中的不安愈盛。

  瞿菥抬頭看了看,今晚的夜空陰陰沉沉,看不見一絲月光,又看了看兩旁的街道,幾個還未滅的紅燈籠被風(fēng)吹的呼呼作響,左搖右晃的。瞿菥突然就覺得自己像這些紅燈籠一樣,師傅在的時候陪著師傅,師傅不在,跟著師弟到處混,似乎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說是陪著師弟出來,結(jié)果又是一個人在這里打工,也不知道那個臭師弟的事情處理好了沒,什么時候來帶自己回家,自己好像還從沒有一個人離開家這么遠(yuǎn)過,也不知道杜浮子他們在山上還好不好,有沒有想自己,一路胡思亂想著,再抬頭瞿菥已經(jīng)現(xiàn)在那晚和瞿衎數(shù)月亮的碼頭,今夜的碼頭沒有那晚那么美麗,在黑色的夜幕下,大海就像是一個潛伏著的巨大怪獸,時刻準(zhǔn)備吞沒站在岸上的人,這樣一想,瞿菥開始懷念站在陸地上的感覺。突然突發(fā)奇想,瞿菥伸出手,放在水面上,本來波濤洶涌的海面突然安靜下來,一點(diǎn)兒一點(diǎn)兒的綠色光芒從瞿菥手的地方散開,綠色的藤蔓在海中鋪展開來,枝節(jié)出開始長出芽,不一會兒就開出紫紅色的蓮花,一朵一朵,將附近的海面逐漸覆蓋開來,順著風(fēng)在幽暗的海面上輕輕晃動并散發(fā)出淡淡的光芒。

  “你是什么人?”一道老氣橫秋地聲音從瞿菥身后傳來。

  瞿菥回頭,正看到一位穿著黃色銅錢紋的中年人站立在高處打量著她。

  正要開口,一個熟悉的人影走了出來:“父親!”

  瞿菥聽著這個聲音,想起來,她是白天的時候那個小彩身邊的人,這么巧的嗎?瞿菥不想惹事,準(zhǔn)備走開,可那個人還不依不饒地追問:“小姑娘,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這就急著要走嗎?”

  葵聽聲音,看過來,眼角一縮:“父親,這個人就是將小彩打傷的人,也是郯微護(hù)著的人?!?p>  中年男子聽到最后一句話,有些覺得好笑,自己又重復(fù)了一遍:“郯微要護(hù)著的人???”說完看了看海面上的蓮花,葵順著中年人的眼神看過去,吃驚道:“植物!”

  瞿菥感覺那一瞬間就像是被人抓住了咽喉,連忙后退要跑,那股殺意卻從身后追了過來,甚至越來越近,瞿菥正要召喚藤蔓,突然間一陣風(fēng)吹來,所有的力量都在這股風(fēng)中化為烏有。

  瞿菥停了下來,回頭看,一個白衣翩翩的公子站在她和那個中年人中間。

  中年人立刻收斂起來,整個臉堆起笑容,顯得虛情假意:“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郯微啊!許久不見身體可還好???我聽說今年的群龍宴你又不去,可是讓我們覺得很可惜啊,畢竟,你如果去了,狐犬狼的人們該更高興了,不是嗎?”

  九紅過來扶著瞿菥,低聲詢問:“你沒事吧?”

  瞿菥感激地看著九紅:“謝謝,我還好?!?p>  九紅見她無事便看向不遠(yuǎn)處的兩個人。

  郯微一副很厭煩的樣子:“九紅,帶去落淵?!?p>  九紅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低頭:“是?!?p>  “等等?!敝心昴凶映雎曋浦?,指著海面上的蓮花開口,“這個總要解釋解釋吧,你就這么帶她走不太好??!”

  郯微有些耐心消磨殆盡地瞥了面前的人一眼:“沈吉泉,最近賣人賺的還不夠多嗎?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樣子了還出來走動,也不怕你家的那些個小輩嘲笑,這么大年紀(jì)了,還偏偏要裝作年輕人的樣子,真讓人作嘔。況且,無論是在海上還是海底,什么時候我想做的事需要你們沈家人來置喙?你讓沈吉埆來見我,你還沒有資格和我說話,不過那個病癆子還能撐下去多久啊?”

  九紅不再耽擱,帶著瞿菥:“我們走吧,別聽了?!?p>  九紅對著海面掏出一個小海螺長吹一聲,轉(zhuǎn)而看了眼身后還在吵架的兩個人,對瞿菥說:“等會兒你別怕,具體的事情我路上告訴你?!?p>  一道破海聲響起,黑色的鯨魚出現(xiàn)在不遠(yuǎn)處,九紅帶著瞿菥上了鯨魚,鯨魚一聲鯨叫,然后竄入海底,入海的那一刻,九紅遞給瞿菥一塊黑色的石頭,瞿菥便覺得自己仿佛和這個鯨魚連在一起,不會掉下去。

  離開了織金洞,入了海底,九紅才開始說話:“你剛剛見到的人是芙蓉洞主沈吉泉,他是沈彩的父親,按道理來說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去群龍宴的路上,不知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他們那里做的都是買賣人口的生意,把從九淵出去的人賣到洞上,有些人甘愿被賣,有些人卻是被迫的,總之不是什么好人,你被他們看到了能召喚綠植的能力,他們肯定會打你的主意,如果你繼續(xù)留在織金洞,公子也不可能日日夜夜護(hù)著你,只有在九淵之地,他們那些人下不來,沒有人敢對你怎么樣,我會妥善安置你,你安心呆在那里,好嗎?”

  瞿菥明白:“你要回去陪著公子?”

  九紅點(diǎn)頭:“我要回去守著落紅館。”

  瞿菥點(diǎn)頭:“那我能去群龍宴嗎?”

  九紅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卻只是苦笑開口:“群龍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為什么要去群龍宴?”

  “我聽夏米說,那里是個能夠?qū)崿F(xiàn)愿望的地方,所以想去看看?!?p>  九紅慈愛地摸著瞿菥的頭,眼中卻是滿滿的悲傷:“說實(shí)話,我并不希望你去,但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話,我會想辦法托人帶你過去,不過你需要再次換個裝扮,不要被人認(rèn)出來,好嗎?”

  瞿菥點(diǎn)點(diǎn)頭,雖然不想讓九紅為難,但她還是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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