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外面有護衛(wèi)鎮(zhèn)守,里面人手就少了。再加上一個個凝神屏氣,輕手輕腳,寡言少語,幾乎給人一種曠野山林的感覺。公主府里大樹郁郁蒼蒼,鋪天蓋地,濃密陰涼。雖然有人打掃,整潔干凈,但到了晚上,膽子小的侍女甚至不敢單獨出門。
穆云舒素來膽子大,倒是不放心上,反而是孫月每到晚上便唧唧哼哼,不肯離人半步。孫嬤嬤虎著臉要打,又被穆云舒攔住。
“姑娘莫次次都護著她,你心疼她。可這死丫頭是個不知好歹的,偷吃姑娘的點心也就罷了,而今叫她端個水就推三阻四——干脆躺著等老娘來服侍你?!睂O嬤嬤氣咻咻的揮舞著雞毛撣子。
穆云舒一手護著孫月,一手?jǐn)r著孫嬤嬤,連聲勸,“奶娘!月兒膽子小也不是今日才這樣的,干嘛非要她去提水呢。黑黢黢的,便是我也有些怕呢?!?p> 孫嬤嬤恨恨道:“晚上說怕,白日里勤快些也罷了,自個坐著吃點心,讓姑娘自己倒茶。自個耍著玩具,讓姑娘自己洗筆。疊件衣裳能疊半個時辰……嘉禾是一天到晚忙個不停,她是一天到晚玩?zhèn)€不停。敢情想學(xué)哪個金鑲玉?看我不打死她?!?p> 正對峙著,嘉禾已經(jīng)提著熱水上來,孫嬤嬤趕緊接過來,瞪了孫月一眼。孫月忙兌熱水,洗帕子,嘴里甜甜的叫,“嘉禾姐姐辛苦了?!?p> 嘉禾的確極勤快,從早到晚找事做,從不歇息,現(xiàn)在也真是累了。見孫月來,便也就放手讓她做,自己退到一邊,輕聲道,“那兩個,好像鬧起來了?!?p> 孫月眼睛一亮,丟下帕子就要去偷聽,看見娘親陰森森的臉,剛動的腳步又停下來。卻聽見穆云舒吩咐,“月兒去瞧瞧聽聽,回來告訴我怎么了?!壁s緊輕手輕腳溜了出去。
穆云舒進駐公主次日,便有管家嬤嬤調(diào)撥了兩個大丫鬟小玉小敏,并一個粗使小丫頭三兒給穆云舒。小玉和小敏人如其名,一個膚色如玉,一個嬌美可愛。臉上都帶點倨傲。
公主府的規(guī)矩本是極好的,但也經(jīng)不得時間流逝。十一年前駙馬去世,公主府便空曠了許多,雖然還維持著人手排場,但許多下人已經(jīng)沒事做。再加上時間漫長,最初調(diào)教的下人換了幾批,越后來也就越散漫。
以前公主還每月招些年輕女孩宴請說笑,兩年前劉家事發(fā),連宴請都停了。公主府除了伺候公主和林北的下人,別的都輕松得很。特別是小玉小敏這種大丫鬟,比尋常人家姑娘還自在些。一不伺候人,二無晨省昏定,三無父母監(jiān)督學(xué)習(xí)。事情又有小丫頭做著,每日游玩嬉笑,只如人間天堂。
而今突然住進一個穆云舒,自幼玩樂被伺候慣了小玉小敏那里警惕得起來。六七年前采買進府的那點子調(diào)教,早敵不過多年的散漫游玩,忘記得差不多了。
姍姍然帶著小丫頭來給穆云舒請安,先就有些嬌嫩模樣,矜持自傲,似乎經(jīng)不得使喚。再看看穆云舒原先的侍女--孫嬤嬤是奶娘,樸實懦弱。嘉禾是撿來的孤兒,粗手粗腳。孫月是小妹妹,沒個規(guī)矩。見穆云舒自己行動得體的警惕也被消了,臉上的輕視便顯露了出來。
伺候第一日,孫嬤嬤嘉禾還想著跟學(xué)一下--那兩人幫著收拾衣裳,小玉仔細打量那簇新衣裳,顏色搭配不夠高雅,有兩件似乎還太大,顯然不是定做的。有兩件嬌嫩可愛,料子卻十分普通。穆云舒親眼看到她流露出一種震驚的神色,仿佛她本人受到了某種侮辱。公主府便是大丫鬟也是量體裁衣。還是新衣裳,還不知以前是什么東西……
穆云舒只是低頭笑笑,離家時賭氣,又有禮人打點暗示,全身上下都是禮人新買的衣裳,倉促間那里有那么合適的。
好容易一切歸置完畢,到了洗漱時刻,兩個丫鬟刻意細問,“姑娘慣用豬毛刷牙子?公主府喜歡用馬尾,姑娘若用不慣,我們給您買新的去?!啊肮媚镆裁纯X……青鹽,這個可為難,公主府下人才用這個。給姑娘準(zhǔn)備的都是沉香、白芷,可使氣息清新的?!薄肮媚镉檬裁聪茨??!薄肮媚锵矚g稍冷還是稍熱的水?”“姑娘擦臉的漚子喜歡哪種?可要我們?nèi)ば碌??““姑娘……?p> 穆云舒先還答一兩句,后來便冷笑道:“我瞧著兩位姐姐也是精細過頭了。那里用得著一件件問。便是不知我喜好,按慣常的拿上來便是--公主前兩年還宴請女客,莫非姐姐對她們也是一句一句問上去。我也不敢惱煩你們,讓開我自己來吧。”
小敏微微一驚,知道做過分了,忙賠笑道:“她們是客,客隨主便,那里便要細問了。姑娘要在公主府常駐,我和小玉也是想先問清楚了,晚后服侍方便些。”
穆云舒也笑道:“姐姐也是細心。只是,這天冷喜歡熱的,天熱喜歡冷的??偛荒苊刻煺f一次要什么?你們先下去休息吧,奶娘是服侍我慣了的,便先讓她服侍,等姐姐瞧著了再來吧?!?p> 小敏還有些猶豫,小玉已笑著回道:“倒是我們殷勤過頭了,不知姑娘喜好便來湊熱鬧,倒是該先跟著孫嬤嬤學(xué)些日子,免得好心辦壞事?!闭f著拉著小敏,行禮便退了出去,她們被調(diào)到花半里,自己的衣裳房間也還沒收拾呢。
小敏小玉回了房,小敏還是有些怕,“到底是公主請來的?!?p> 小玉已經(jīng)開始整理自己衣裳,“怕她怎的?不過是公主一時興起,養(yǎng)個玩意。聽聞她爹娘都嫌棄她,公主瞧著可憐才讓她來--你也知道公主最厭惡家里不正。就這么著,還能真當(dāng)貴女不成?!?p> 小敏若只有自己,可能還要猶豫一段時間,聽小玉說得過分,心中到警惕起來,“不成,不成。今日是你我錯了,明日好歹去描補描補?!?p> 見小玉還不服氣,又勸道:“她是四品武將的女兒,算下來你我又是什么的女兒呢?她是公主府的寄居客,你我是公主府的下人。若怠慢她,便是怠慢了公主的面子。我們也是這四五年都沒服侍過人,真把自己看高了,到底她是主子我們是仆。不說多殷勤,面子上總要過得去?!?p> 小玉丟下衣服嗤笑:“若是常人,我也就敬三分了--你瞧她今日衣裳沒有?竟無一件得體的,俗氣得厲害。我也沒說不給她面子,每日還是去站站,她要使喚,我也給她端茶,她要知趣,我也輕松。還可以給她講講公主府--你當(dāng)我傻,面子都不顧。真是煩,一個爹娘厭惡的棄女。你我還在公主府正正經(jīng)經(jīng)做事吃飯,她不過寄人籬下。要是個正經(jīng)主子我也心甘,莫名其妙來個什么外路,就要我們服侍呢?要知道,我們可是為了……”抿抿嘴也沒再說下去。
小敏低頭暗自懊悔。
自己幾個漂亮女孩兒進府幾年,先是調(diào)教,小玉姑姑就是公主府老人,也就沒吃什么苦。因容貌嬌美,府中老人多有寵愛。做著輕省活計,漸漸升上去,再過兩年,嬤嬤隱隱透露出要挑人給公子,別人對自己幾個更溫和客氣了。
只是公子一直不沾女色,連伺候都不讓,倒是有些尷尬。不過這幾年日子真是舒服得讓人連嫁人都不想了,華服美食,月錢豐厚,游玩嬉鬧,不伺候婆母夫婿,主子和氣,無憂無慮。最好一輩子都這么下去。
穆云舒的出現(xiàn)突然突然打破了現(xiàn)有的舒服日子,生氣--而今想起來有什么生氣的資格呢?
看了狂妄的小玉一眼,倒是自己定了決心,要好好服侍穆云舒,彌補今日錯漏才是了。
哪知這些話都落入孫月耳中。
穆云舒冷笑:“原想著她們也是嬌慣的,我又不非要七八個人來彰顯。她們在公主府正正經(jīng)經(jīng)做事吃飯--她們做的事,是服侍人么?”
孫嬤嬤也氣了個仰倒,看著穆云舒臉色不好,知道不服侍還是小事,爹娘厭惡的棄女實在是誅心。“姑娘才來,還沒敢使喚她們就這么刻薄,晚后還怎么過呢??上оu姐姐不在,她才知道怎么撕擄這兩個小蹄子,還不怕別人說嘴。”
穆云舒自然也瞧見孫嬤嬤幾個面色,登時便換了口氣,“奶娘不必擔(dān)心--鄒嬤嬤又不是我的仆役,沒得招外人進公主府的道理。她們既然這么著,我也不會再使喚她們。要做什么隨她們?nèi)?,?quán)當(dāng)沒這兩個人。她們?nèi)舳拢约阂仓纴矸謸?dān)一些,若不懂事,難不成我還要幫著調(diào)教?你們也不要心不平,只當(dāng)沒撥幾人。想想這里總比鄉(xiāng)下好。”
次日兩個丫鬟上來,穆云舒便笑了:“兩位姐姐也不用急,我是孫嬤嬤服侍慣了的,姐姐先瞧一段時間吧,什么時候知道我喜好,再來做事也不遲?!?p> 小玉聽得此言自然正中下懷,每日只管花朵一樣,一邊換房間的花一邊贊姑娘今日氣色好,然后躬身姑娘還有何吩咐。瞧著還是溫柔恭謹(jǐn)?shù)模橇系剿较逻@么刻?。柯犇略剖嬉痪洹皼]有”,便扭著纖腰,文雅秀氣的走回房,十有八九不再來服侍。不是去找姊妹說笑,就是拉著小丫頭玩牌。諸如提水倒茶、洗漱潔面,衣裳墨筆,端飯換香,一律只由孫家人完成。穆云舒自己洗漱倒茶,收拾文玩,也不叫她們。這才兩三日,小玉倒是對穆云舒好聲好氣了些,畢竟掛著名卻不用做事。
小敏心中卻是暗暗著急,小玉這么著,連帶穆云舒也沒給她好臉色,做什么事都不使喚,冷漠又客氣。她不過十五六歲年紀(jì),嬌慣了這么多年,按說也有些脾氣,偏生小玉做過了頭,正好是個警醒,反而能忍下來。每日只是笑意盈盈,變著花樣贊美穆云舒。又親熱拉著孫嬤嬤攀談公主府的忌諱,仆人的閑話。介紹哪里風(fēng)景好,哪個廚娘做得點心妙。怎么說她也是公主府的老人,有她在,略略通氣幾句就能便利許多。穆云舒先幾次不搭理她,多兩次也覺得不好意思。迅速想明白無需賭氣,不過兩三日,便也和好了。
小玉身上不適,捂著肚子呆在屋里,把三兒支使得團團轉(zhuǎn)。一會兒要熱湯,一會兒要紅糖棗茶,一會嫌熱了開窗,一會兒覺得有風(fēng)了關(guān)門。見小敏晚上了才回來,少不得心中郁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指桑罵槐幾句。小敏忍了氣,將三兒遣開,坐到小玉床前,“姐姐肚子還疼么?這里有些芝麻糖,吃了心里舒服些?!?p> 小玉冷笑:“不趕著服侍你家貴人,來與我說什么。人家不要你還舔著臉上去,當(dāng)年我姑姑管著的時候,趕著叫我多少姐姐,巴巴結(jié)結(jié)的,險些沒求著我結(jié)拜了。而今來了什么金鳳凰,還不趕著上去巴結(jié)那邊,瞧瞧能有什么高枝讓你飛去。”
小敏也氣得站的來,忍忍還是勸道:“好姐姐,她便不是公主所出的正經(jīng)主子,好歹也是公主請來的,也是主子的不是?你我服侍她本是本分。你也聽說了,她是給公主擋災(zāi)的。等過幾年——公主素來大方,還不給她找個好去處?”頓了頓,低聲又道,“瞧著妍容姐姐幾個的去處……公子不收她們,就一定收我們么?既然姑姑將你我派出來,定然是覺得這邊出路好些。我便是心里惦記姑姑的恩情,還有姐姐往日對我的照顧……”胸口起伏幾次,“姐姐,你回去問問姑姑也罷,這樣子不成啊?!?p> 小玉半躺在床上,心中煩躁,只覺得眼淚也要掉下來了,“我便是在公主府,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愿去服侍這么個人?!狈棠略剖妫鸵馕吨龔牧直钡摹皞溆靡棠铩闭阶兂伞翱腿说拇笱诀摺?。穆云舒自身條件也不夠硬,初次出場衣裳首飾又震撼不了人,小玉心中輕視委屈滿滿當(dāng)當(dāng),仗著自己和姑姑的體面,越發(fā)看不起哪個“棄兒”。
“姑姑明明知道……”
小敏又坐下來好生勸慰,“湯姑姑是你的嫡親姑姑。姐姐,不是我挑撥,你那后娘不過是瞧著你銀子吃食衣料的往家里拿,才把你捧著。說到底,當(dāng)年湯姑姑就是怕有了后娘有后爹,才設(shè)法弄你進來,過了這么幾年舒服日子。她是真的心疼你,既然湯姑姑將你我送到穆姑娘這里,證明服侍穆姑娘,比留著更有前途?!?p> 小敏抬頭望著天花板,“要真能在公主府一輩子,沒人拘束,拿著月錢,自由自在,我也情愿一輩子這么呢??稍龠^兩三年,你我就該出府了。嫁個小廝還是田舍漢。”心中越發(fā)清明,“穆家姑娘瞧著就十三了,也不過在公主府兩三年。她是給公主祈福的,公主還不給她找個好去處?公主素來大方,嫁妝也少不了。她身邊奶娘也罷,小丫頭也罷,都是不中用的,定然只有你我做管事……姐姐!”心中大恨姑姑在外養(yǎng)病——得了信息就急急托人傳話,讓自己兩個來服侍穆云舒,可沒人親自提點,自己兩個居然散漫糊涂至此。
“姐姐,姑姑心底是極明白的,服侍穆姑娘是你我最好的出路,才會聽了這事就拿銀子打點人進來傳話。你我,你我真是辜負姑姑心意了?!?p> 小玉也不傷心了,愣愣的想了想。林北收了自己固然好,再不然,一輩子就如現(xiàn)在一樣自在舒服也不錯。莫名其妙鉆出來的穆云舒——府中管事已老,自己配人只能是小廝或者莊子上的……心中突突直跳,吃慣了精白米飯,細巧點心,新鮮好茶,肥雞大鴨子什么的都膩了,綾羅綢緞什么都看尋常了。要真出去配個——粗魯不說,還要服侍公婆,操勞家務(wù)……
漸漸頭便低了下去,心中一股郁氣不善,“可服侍她能有什么出路,難不能她還能嫁個尚書侍郎——自己也不過爾爾,你我跟著她,還不一樣配小廝?!迸み^頭睡下便不愿再說。
小敏長長的嘆口氣,得了夫人歡心,掌管著家務(wù),拿著二三兩銀子的月錢,和當(dāng)個雜工婆子,挑的男人能一樣么?在夫家地位能一樣么?心中曉得小玉向來是個心大氣大的,幾年又被寵壞了,只怕還是瞧不上穆云舒,也只得罷了。
出門回房洗漱,似乎聽見輕輕腳步聲,嚇了一跳,關(guān)著門叫了兩聲“姐姐?!甭犚娎锩婧?,說了兩句話。這才放了心,便是有人在外面,剛才自己和小玉聲音都不大,想來也是聽不到的。
孫月光著腳跑回穆云舒房間,一口氣將話說完,“那個小敏瞧著還不算壞,那個小玉,姑娘想個法子告訴公主去,總要狠狠罰了她才好?!?p> 穆云舒搖搖頭,“嘉禾和奶娘呢?你讓她們進來。”
三人到齊了——鄒嬤嬤沒身契,不算穆云舒下人。原來在穆府是閔夫人同意了的——不要錢的教養(yǎng)嬤嬤。而今,第一日幫忙搬家就罷了,進駐卻要過些日子,跟公主提了,得了允許才好進門。
穆云舒才坐直正正面色,“奶娘、月兒、嘉禾,你們都是我從慈縣帶來的老人了……”看著孫月一張稚氣的臉,忍不住自己也笑了,“我知道,小玉小敏怕是讓你們心氣不平……有什么不平的,宰相家人七品官,她們自幼怕比我還嬌慣些,嬌嬌做慣了,陡然來服侍我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臉上帶點出來才正常。”
穆云舒臉上也帶點譏諷--我名不正言不順,莫非那兩位副主子就名正言順了?“我不過在公主府寄居兩年,沒得和她們鬧出來。她們不來,我們自己做便是。我素來不愛使喚人,能自己做的自己做了。”
孫嬤嬤嘆口氣,難過道:“我那里是嫌活多,而今倒是輕松。只是,說破天她們也是下人?!?p> 穆云舒擺擺手,“權(quán)當(dāng)公主沒調(diào)撥給我?!睂χ鴮O月嘉禾笑笑,“月兒,嘉禾,我不和她們鬧,吃虧的人不會是我們。她們?nèi)暨M來伺候,你們便學(xué)著--到底是公主府教出來的。她們不來伺候,也不要計較。須知,我住進公主府三天便鬧事,丟臉的是我。”打個呵欠,“我又不是她娘,犯不著為了她好,倒貼上自己名聲?!?p> 孫家?guī)讉€自然無話。
穆云舒不將小玉的話放在心上,既然公主說了這幾年讓她擋災(zāi),就該乘著這幾年好好舒展舒展,其他不說,就是在公主府長長見識也好。這個月正是駙馬去世的時節(jié),公主心情郁郁,穆云舒是給她擋災(zāi)的,不是收養(yǎng)的女兒,連請安的資格也沒有。要見公主得有召喚,既然公主只是淡淡的吩咐她逢五逢十去暖塢佛堂念一卷經(jīng),別的日子自然就不主動湊上去了。
到底年歲還小,恢復(fù)能力也強。不過五六日舒心日子,穆云舒便將家事丟腦后。細細思量過陸毓的好意,又有鄒嬤嬤寫信耐心開解,又有奶娘寵愛著,幾乎如被放開了皮繩的猴兒,在外人面前還貞靜著,一關(guān)上門就瘋了起來。
躲在花半里數(shù)錢做夢,吃著東西和孫月說笑,陸毓買的玩具一個個玩過去。出了門還是姍姍而行,可也忍不住將公主府踏遍,假山水池花園樹林,尤其是洞天池,六尺寬,三尺深,三面環(huán)著假山——簡直心癢癢得想跳下去,游不了泳搞搞水也好。將禮人買的竹雕船在洞天池與孫月打水仗,鬧得鞋子都打濕了,回去被一陣好罵。若不是奶娘嘀咕鄒嬤嬤,險些忘了功課落下。痛定思痛,也自己收斂一二,帶了器具,往花半里旁邊的素心亭去。
梨音夫人
作者的話:中國北宋已經(jīng)專門的牙刷店。宋代“刷牙子“是植毛牙刷,比歐洲早了七百年。南宋吳自牧《夢粱錄》“諸色雜貨“中記有“鏡子、木梳、篦子、刷子、刷牙子“等日常小商品,可知那時牙刷已經(jīng)和鏡子、梳子成為百姓日常極其普遍使用的生活物品。 揩齒就是牙膏,《政和圣濟總錄》列有“揩齒“配方二十七種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