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年和少女
阿爾杰的話并沒有給菲奧娜留下任何余地，而且搬出了自己作為兄長的身份，并不牽扯家主的問題。一番話，不留空隙，不有余地，菲奧娜縱然想要反駁也是無能為力，除非就此撕破臉皮，但那顯然是最不可取的方式。
蘇木皺著眉頭，手里端著那把名叫墨淵的黑刀。
他可以聽得出阿爾杰咄咄逼人，甚至真的說來，在很大程度上，阿爾杰無視了菲奧娜作為家主的身份，這讓蘇木心底里有些惱火。
如今的勞倫特家主是菲奧娜，并不是他阿爾杰，但以蘇木的地位而言，任何沖撞主家的話都不可以多說，否則結果就是導致菲奧娜與阿爾杰的矛盾更為激烈，甚至擺在明面上。而那個率先撕破臉皮的人，注定會淪落下風，蘇木不會這么莽撞，他很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
“我...有些腿軟，得在這里坐會才行?！?p> 蘇木刻意的松勁，險些將手里的刀都沒拿住。
米歇爾配合的驚呼一聲，大概是怕蘇木傷到了自己，下意識地叫了出來。菲奧娜與阿爾杰也注意到了蘇木的異樣，這才見他干笑著坐了下去，刀也暫且丟在一邊，又長長呼出一口濁氣，似乎真的有些扛不住身體的疲軟。
但這并不影響什么。
“那么，菲奧娜，讓蘇木先生回去休息這件事，沒問題吧。”
阿爾杰只是輕輕點頭，又細心地囑咐一聲，這才轉過頭看向菲奧娜。
不像詢問，反而是命令傳達一樣。
在家族內的身份而言，阿爾杰的語氣有些問題，卻又不存在問題。一方面菲奧娜身為家主，阿爾杰應該保持敬重才對，但另一方面，阿爾杰又是菲奧娜的兄長，只在于說話時的看法如何。
阿爾杰以兄長的身份壓著菲奧娜，但菲奧娜卻也保持著家主的威嚴。
“訓練不容懈怠，一步一個腳印才能走得更遠，何況他的底子本就很差，更應該刻苦勤奮才行，否則一味的寵溺休息只會害了他。這一點，應該不需要我來多說，父親自小便教導有方，汗水努力與最終取得的成就密不可分，盡管現(xiàn)下會比較痛苦艱難，卻也只有這樣才能成為人上之人?！?p> 菲奧娜面無表情地看著阿爾杰，頗為冷漠。
“而且，奎因是將他交給我來負責的，并不是你，阿爾杰。怎么做，那是我的事，即便他不同意那也是他的事，和你沒有關系?！?p> “菲奧娜，你這樣就有些過分了，好歹我也是你的兄長?！?p> 阿爾杰皺起眉頭，似乎有些不悅，臉色也難看下來。
“況且循序漸進的道理你不會不懂，他的底子本就很差，這也是你說的，現(xiàn)在的階段更應該讓他...”
“阿爾杰少爺?！?p> 蘇木忽然開口，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
阿爾杰并沒有因為被人打斷而露出惱怒的情緒，反而見到蘇木有些吃力，伸手將他扶了起來，變臉之快讓蘇木在心里尤為感嘆。
作為貴族，阿爾杰表現(xiàn)得足夠親善而且細致。
“謝謝?！?p> 蘇木報以微笑，卻不留痕跡地拂開了攙著自己的手掌。
“您大可不必為了我與菲奧娜小姐爭吵，這不值得。訓練事小，但如果你們的關系因我而變得僵硬，那我也會感到非常的自責。既然菲奧娜小姐說我應該繼續(xù)訓練，那就訓練好了，何況我也有足夠的把握能夠堅持下來，就像先前說的，汗水努力與最終的成就如何密不可分，菲奧娜小姐也是希望未來的我可以更加出色，所以才會嚴格要求?！?p> 他笑了笑，將那把丟在地上的刀撿起。
刀身純粹，烏光熠爍。
“至少，不可以辜負這把刀才對?！?p> 阿爾杰沉默地看著蘇木，許久，才終于搖頭輕笑，又看了看那把刀，聳了聳肩膀。
“好吧，既然你自己都這么說了，如果再繼續(xù)爭論下去，反倒顯得我太不識趣了。但劍場里的訓練絕不會很輕松，你得有足夠的思想準備。當然，若是需要幫助，你大可隨時來找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會幫你?！?p> 他拍了拍蘇木的肩膀，朗笑一聲，并沒有理會身邊的菲奧娜，轉身便走出劍場。
但在阿爾杰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后，蘇木像是變臉的戲法一樣，笑容忽然消失不見，眼神中也滿含著鄙夷與厭惡。
“虛偽！陰險！”
皺了皺鼻子，蘇木沖著阿爾杰離開的方向做了個鬼臉，小聲地嘀咕一句。當菲奧娜轉而看來時，卻又見到了那副滿臉天真的模樣。
這個少年經(jīng)歷過的東西絕不是那么簡單，至少城府心機絕不像表面見到的一般，就像那句話說的，人不可貌相。但菲奧娜只是當做不曾看到，不曾聽到，轉身就回去劍場中間的位置，重新抽出長劍擺好架勢，準備繼續(xù)訓練。
“米歇爾，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記得關門。”
訓練之前，菲奧娜吩咐了一聲。
米歇爾福身一禮，乖巧退去。
“還有你，去那邊的角落里坐著，今天的訓練只是看而已?！?p> “看？”
蘇木有些摸不著頭腦。
“步伐，重心，發(fā)力，你需要先熟悉這些東西才行，而且無論劍術或者刀法，最根本的仍舊是基礎?！媳е?，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米歇爾說過你喜歡看書，這樣的道理你不該不知道?！?p> 菲奧娜看了蘇木一眼。
也許是錯覺，蘇木忽然感覺到菲奧娜的眼神里多了些古怪與莫名的深意，但也只是當作錯覺而已，轉眼就徹底忘掉。
“阿爾杰的話并沒有說錯，憑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訓練，只會事倍功半，而且可能留下無法彌補的暗傷。所以，在你的身體恢復之前，簡單的適應性訓練就已經(jīng)足夠了，之后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基礎訓練，包括下盤的穩(wěn)定性，重心的掌控與發(fā)力的方法。”
頓了片刻，菲奧娜收回目光，清冷如水。
“基礎的訓練會貫穿你的整個人生，至于刀法...在掌握那些之前，你不需要考慮這些。而且，勞倫特家族里也已經(jīng)沒有會用刀的人了?！?p> “這樣啊...我還是第一次知道?！?p> 蘇木眨了眨眼睛，他確實是頭一次聽人說起這些。
但之后菲奧娜就再不多說，手中長劍破空突刺，呼嘯刺耳，腳步挪轉之間，寒光繚繞身周猶如風嵐起舞。一舉，一動，一挑，一刺，菲奧娜的動作行云流水，于劍道已然爐火純青。
不大的方寸之地，菲奧娜不曾有過分毫逾越，左腳支柱撐起整個身軀的晃動，右腳進退之際帶動腰背手臂，劍起寒光。
蘇木聽話地退到角落里坐下休息，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菲奧娜。
精彩之處，總會捏著拳頭狠狠地揮舞一下，那雙明亮的眸子里只有那紅發(fā)女孩起舞的身影。
手里端著那把造型樸素簡潔的黑刀，蘇木就呆呆地坐在角落里，整整一個上午。
當米歇爾帶著午餐來到劍場時，菲奧娜才終于停止了自己的訓練。
兩份午餐，其中一份相當簡單，葷素搭配倒是沒問題，但相較于另一份，就略顯有些寒酸。然而，讓蘇木有些意外的，菲奧娜并沒有拿走那份豪華的午餐，反倒是將它推向自己面前。
呆呆地抬頭，蘇木有些意外菲奧娜的做法。
“我吩咐過米歇爾，這是給你特制的，包括早餐?！?p> 菲奧娜只是低著頭大口地吃喝，看起來無所顧忌，相當爽快。
“無論練刀還是練劍，你都需要擁有一副足夠強壯的身板，但很顯然，你現(xiàn)在的模樣并不能達到要求。力量，速度，耐力，這些同樣是基礎，足夠的營養(yǎng)加上合適的訓練，只有這樣才能讓你盡快強壯起來?！?p> 說著，菲奧娜看了蘇木一眼，眼角含著些戲謔的笑意。
“或許還能長高一點?！?p> “可是，我吃不完這些...”
堆積仿佛一座小山的牛肉，滿滿一大杯的牛奶，屈指可數(shù)的菜葉配上僅僅只有兩片的面包，蘇木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牙根都在打顫。
雖說是豪華，但指代的方向似乎有些問題。
“不著急，你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可以慢慢吃?！?p> 菲奧娜撩起額前的紅發(fā)，笑意更濃。
這還是蘇木第一次見到菲奧娜真正笑起來的樣子。
盡管這幅笑容并不是那么的明顯，但她卻是實實在在的笑了，蘇木忽的又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
“我吃！”
狠狠咬了下牙關，蘇木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抓起那些烤好的牛肉就塞進嘴里，吃相著實不敢恭維，哪怕在平日生活里不拘小節(jié)的菲奧娜都有些發(fā)愣。
但這并不影響什么。
菲奧娜的飯量并不是很大，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午餐，盤腿坐在劍場中間的位置，進行著戰(zhàn)斗冥想。簡單來說，就是靠著想象出來的對手以豐富自身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這需要足夠的自控力，并不是每個人都能輕易做到。
而蘇木終于解決掉自己的午餐時，菲奧娜已經(jīng)開始了下午的訓練。
偌大的劍場，少女憑劍起舞，風姿綽約，英眉無雙；少年橫陳在地，眼神空洞，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