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入遙山關(guān)內(nèi)后,阿薩娜發(fā)現(xiàn)在這城關(guān)的東側(cè),竟還連接著有一個規(guī)模較大的城鎮(zhèn)。從入關(guān)的主干道一直前行,便是城鎮(zhèn)中心的集市區(qū)域了,那里到處擠滿了來自荒漠各地和周邊諸國各色的商人和貨物。從來自喀爾多的各色寶石,延笛草原的動物皮革,迪米的羊毛織物,到南方旃羅的香料,甚至亞梭爾的金屬制品都在此可以見到。不同膚色和信仰的商人們在這里互相交易,久居此地的伊洛人們也樂此不疲的幫助別人翻譯著各種發(fā)有混亂口音的語言。
庫特塞婭被這里琳瑯滿目的商品,尤其是被那些精巧的手工制品深深吸引。當(dāng)公西旸將駝隊帶往駝棚并向那些商旅同伴們分發(fā)遣散費用的時候,庫特塞婭走到阿薩娜身邊,悄悄的向她問道:“颯拉,我可以到處看一下嗎?”
“庫特塞婭,我們要一起行動。”阿薩娜說道,“我們一起去?!?p> 聽到阿薩娜的回答,庫特塞婭顯得十分興奮,她笑著挽起了阿薩娜的手。姚平在一旁看到庫特塞婭因笑起而彎曲的眼眉時,只覺得她美得如荒漠夜里中明亮的弦月,不免心中一蕩。
集市上,姚平和努爾一同跟隨在兩位美麗的喀爾多姑娘身后。他甚至有一刻覺得自己變得和努爾一樣,也成為了她們的衛(wèi)士。
在一個蓄著濃密的長須,包著淺綠色頭巾的旃羅人攤位前,阿薩娜和庫特塞婭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吸引她們駐足停留的,是攤位上擺放的五彩繽紛且造型各異的旃羅香囊。庫特塞婭興奮的拿起一個又一個香囊湊到鼻尖來聞。就連一向謹(jǐn)慎,甚至對很多事物都持冷淡態(tài)度的阿薩娜,也不禁拿起了一個菱形香囊。
旃羅商人用蹩腳的伊洛語對姚平介紹起他的貨物,希望他能向喀爾多姑娘轉(zhuǎn)達(dá)。
姚平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后給庫特塞婭和阿薩娜翻譯道:“這都是用來自旃羅的香料制作的,除非到了旃羅,不然很難在其他地方買到。他說他是唯一一家將旃羅香料運到伊洛來賣的商人?!?p> “旃羅距離這里很遠(yuǎn)嗎?”庫特塞婭對姚平問道。
姚平轉(zhuǎn)而向旃羅商人問去:“旃羅距離這里遠(yuǎn)嗎?”
“難道你也不知道嗎?”庫特塞婭笑著向姚平問道。
姚平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聽說很遠(yuǎn)。要從迦彌爾人居住的地方繞過去才能到達(dá)?!?p> 阿薩娜:“迦彌爾人居住的地方嗎?是那個被亞梭爾人稱為“永遠(yuǎn)無法征服之地”的地方?”
“永遠(yuǎn)無法征服之地,這個稱呼好奇怪,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币ζ秸f道:“總之,迦彌爾那里環(huán)境惡劣,很少有伊洛商隊前去就是了?!?p> “幫我問問這個旃羅商人,他是繞過了迦彌爾,經(jīng)由亞梭爾和喀爾多到達(dá)了這里,還是直接穿過了迦彌爾到達(dá)了這里?!卑⑺_娜說道。
姚平向旃羅人轉(zhuǎn)譯了阿薩娜的疑問。
“亞梭爾,喀爾多。”姚平在向旃羅商人解釋了老半天才搞明白他口中所說的地方:“我感覺他說的是這兩個地方。畢竟他們旃羅人對亞梭爾人和對你們的稱呼和我們都不一樣?!?p> 阿薩娜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好吧,那幫我再問問他,他是如何穿過亞梭爾的?!?p> 姚平向旃羅商人繼續(xù)詢問。直到商人開始變得不耐煩起來,姚平也沒有搞明白這個商人到底是如何穿過的亞梭爾。
“他不想再回答我們的問題了,他只希望我們能買他的貨物?!币ζ綗o奈的說道。
“好吧?!卑⑺_娜也開始覺得很難在一個普通商人嘴里問出些什么有價值的信息,于是放棄了繼續(xù)追問,轉(zhuǎn)而向一旁的庫塔塞婭說道,“你喜歡哪一個香囊呢?”
“颯拉,您要送我香囊嗎?”庫塔塞婭面露驚喜的問道。
阿薩娜點了點頭。
“這個吧?!睅焯厝麐I興奮的舉起手中的一個青荷色的圓形香囊說道,“這個香囊的香味很獨特,這明明是第一次聞到,但卻覺得好熟悉。颯拉您也聞聞看?!?p> 阿薩娜托起庫特塞婭拿著香囊的手,湊近香囊聞了聞。她微笑著說,“確實很好聞,我也很喜歡?!?p> 阿薩娜最終買了四個同樣的香囊,給了庫特塞婭一個,自己留下了一個,還送給了努爾和姚平一人一個。
姚平笑著接過香囊,將香囊湊近聞了一聞,一種奇異夢幻的清香流過他的鼻腔。
“這是什么花香?”姚平驚奇的向旃羅商人問道。
“旃羅夢蓮花。”
傍晚時分,公西旸與姚平牽來了從遙山關(guān)馬廄租借的五匹迪米駿馬。
姚平將其中一匹棗紅色的馬牽給阿薩娜時說道:“從這里一直到我們乘船,甚至直接到洛川,都有驛道民驛,我們沒必要再騎駱駝了?!?p> 阿薩娜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姚平本以為阿薩娜會問一問關(guān)于驛道和驛站的事情,因為在姚平的印象里,很多生活在戈壁及荒漠的喀爾多人,他們根本就沒有關(guān)于驛道這種道路的概念。
“不知颯拉您騎馬可熟練?”姚平整理了一下馬鞍又問道。
“我和庫特塞婭騎馬都比較熟練,你不必?fù)?dān)心?!?p> “哦,好吧?!币ζ綄ⅠR匹的韁繩交到阿薩娜手中。在他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阿薩娜叫住了他,并問道:“出了你們叫做遙山關(guān)的這里,還要走多久可以到達(dá)洛川?”
姚平想了想,說道:“其實從這里去洛川還是比較快的。因為去的話,我們可以從天樞州踏云渡乘船,順伊洛河而下,直達(dá)朱雀大瀑布。待繞過大瀑布以后,再繼續(xù)走水路,順流而下途徑幾座城后便到洛川了。整個行程下來,應(yīng)該就在一個月多一點的時間。在天氣轉(zhuǎn)涼的時候,我們應(yīng)該就可以到達(dá)了?!?p> 阿薩娜:“如果是回到這里來呢?那要多久?”
姚平:“回來的話,因為是逆伊洛河流而上,沒辦法走水路。只走陸路的話那就會慢很多了,怎么也得兩個多月吧?!?p> 阿薩娜點了點頭,她走近馬匹,伸手輕輕撫了撫馬頸。
姚平看著阿薩娜,猶豫了一下后說道:“雖然我知道颯拉你趕往洛川有重要的事情,但我想你既然此行長途跋涉去到了我伊洛國都洛川,那就不如在那里多呆些日子,飽覽一下我們伊洛的山河風(fēng)光,多嘗些風(fēng)味美食再回來也不遲?!?p>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的?!卑⑺_娜低聲說道。
進(jìn)入遙山關(guān)幾日后,荒巖飛沙的荒漠景象漸漸消逝,驛道兩旁也多了些許綠色植被,一道潺潺溪流從不遠(yuǎn)處的山上流下。阿薩娜放飛了“凱”,它長鳴一聲,沖入湛藍(lán)的天空中,肆意的翱翔起來。
一天的正午時分,一行人趕到一家民驛落腳,公西旸順便將“凱”抓回的一只野兔開膛破肚,放進(jìn)了民驛灶房的鍋中來燉。當(dāng)姚平在灶房里幫他將熱騰騰的兔湯盛到陶盆的時候,阿薩娜忽然快步走近灶房,向他們兩人小聲說道:“有人在跟蹤我們。”
“???”
阿薩娜悄悄指了指灶房的窗外。
姚平與公西旸一同伸頭朝窗外看去,只見八個頭戴笠帽的彪形大漢,背負(fù)著樸刀,在拴馬樁前下了馬系了韁繩后正向驛館內(nèi)走來。
“老天,這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鳥?!惫鲿D低聲說道,“他們?nèi)羰歉蹅?,那?zhǔn)是要打劫我們錢財了。”
“阿薩娜颯拉你確定他們是一路在跟著我們?”姚平輕聲問道,“興許是同路呢?畢竟這一帶向東去的道路也只此一條?!?p> “有很長時間,無論我們走得快還是慢,他們都始終和我們保持著一定距離?!卑⑺_娜說道。
“若是這么說,那他們應(yīng)是在跟著我們了。”姚平轉(zhuǎn)而向公西旸問道,“舅舅,咱們怎么辦?”
“聽我說,遇見這種事,我們就不能再繼續(xù)向前走了,要繼續(xù)往前走,指不定到了哪個沒人的地方,他們就要謀財害命了。咱就先在這小民驛里歇息,看他們走不走,他們?nèi)舨蛔?,咱也別走?!惫鲿D說道,“雖說這只是個民驛,但畢竟也在驛道邊上,量他們再歹惡也不敢冒然動手害命的?!?p> “說的是,我這就也給庫塔塞婭和努爾說了去。讓他們小心點?!?p> 八個大漢進(jìn)了驛站廳堂,他們在庫特塞婭和努爾所坐的桌子后分了兩桌坐下,其中當(dāng)首的一人,呼喝了驛站小二,要了大量菜食和面點。
姚平找到庫特塞婭和努爾,故作鎮(zhèn)靜的用喀爾多語對他們說道:“庫特塞婭,努爾,坐在我們桌子后面的那些人聽不懂你們的語言吧?”
庫特塞婭很輕松的說道:“應(yīng)該是聽不懂的。姚平,剛剛努爾已經(jīng)告訴我了,他和颯拉一樣,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們在跟蹤我們?!?p> “哦,那就好?!币ζ娇戳丝磁瑺?,然后繼續(xù)說道:“我想他們一定是盯上我們,想要打劫我們的錢財,這樣的話,我們最好待在這里,即使吃過飯也不要忙著趕路,他們應(yīng)該不敢輕易在驛道邊動手。”
庫特塞婭點了點頭,努爾則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姚平身后的那些人們。
公西旸將兔湯端進(jìn)了屋來,他顫抖著將兔湯放到了桌上。
“颯拉呢?”姚平用喀爾多語向他問道。
“她去放飛她的鷹隼了?!惫鲿D同樣用喀爾多語說道,但他語氣里透著緊張。
“怎么去放飛凱了?”姚平說道,“不是說要暫時不先走了嗎?”
“是這么說的。”公西旸說道,“但她怕萬一,萬一他們在這屋內(nèi)動了手,鷹隼會成妨礙。”
“???這里?”姚平又微微側(cè)身環(huán)顧了一下這間民驛,然后說道:“這里雖然沒有其他旅客,但起碼還有個店小二,一個伙夫,以及掌柜一戶人家,怎么會...”
“她剛剛說,他們之所以沒有在野外動手,也很有可能是覺得我們的馬快,怕我們跑掉。”公西旸一邊說著,一邊抬手輕輕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水。
姚平也覺心中一涼,嘆道:“若真像她說的這樣,那我們可真就完了。”
阿薩娜放飛了凱后,由廳堂正門推門而入。她在那伙人眾目睽睽之下,氣定神閑的坐到了桌邊。努爾盛了一腕兔湯給她,她在喝了一口后,贊美道:“想不到兔子這樣熬湯,會這么好喝?!?p> 姚平無心品評兔子湯,他在向阿薩娜使了一個眼神后,小聲的向她問道:“颯拉,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阿薩娜淡定的說道:“若他們真要傷害我們,我們只能自衛(wèi)了?!?p> “自衛(wèi)?我和庫特塞婭連武器都沒有,努爾的彎刀和弓箭也早在遙山關(guān)就存了。怎么自衛(wèi)啊,他們可以都是一人一刀?!币ζ秸f道。
“公西,你把你的短劍給我吧。”阿薩娜向公西旸說道。
公西旸慌忙解下腰間的短劍,從桌下偷偷遞給了阿薩娜。而阿薩娜則將自己的彎刀交給了努爾。
“這,還是只有兩把武器啊,颯拉?!?p> “相信努爾?!卑⑺_娜只是輕輕向姚平回應(yīng)了一句,而后她又細(xì)細(xì)品起兔湯。
看到舅舅因害怕而變得有些蒼白的臉,姚平?jīng)]有再開口說話,他開始偷聽后面那些人們的談話。
他們的話語帶有濃郁的方言,姚平大概推斷,他們也只是在聊些旅途上的事情,不過他猜測,他們也許是有意在談?wù)撔o關(guān)緊要的話題,以免驚動他們。
“如果你們覺得危險的話,不如就我們先動手吧?!卑⑺_娜在放下手中的湯碗后,突然對緊張不安的公西旸和姚平說道。
姚平聽阿薩娜這么一說,不免驚出一身冷汗,他忙說道:“不成,颯拉,我看我們還是想辦法逃跑吧。”
“要不我們就把錢財拿出來給他們吧,求他們留我們條活路?!惫鲿D對阿薩娜說道。
阿薩娜沒有再說話,而是握緊了手中的短劍,幾人也隨之陷入了沉默。
廳堂內(nèi),隨著八個大漢看到阿薩娜握緊了短劍,他們也結(jié)束了話語,整個氣氛因此陷入了一種異樣的安靜。店小二看著眼前景象,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慌張的躲到進(jìn)了灶房。
在小二逃走后不久,廳堂內(nèi)的安靜也隨之很快結(jié)束,那劫匪中的一名領(lǐng)頭站起了身來。他對背向自己的姚平和側(cè)向自己的公西旸突然開口說道,“我們不殺自己人。你們兩個伊洛人走吧?!?p> 公西旸咋聽之下,心中大喜,他立即起身要往門外跑。不過他卻見姚平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他焦急的拉了拉姚平,但見姚平堅持不走,于是只好自己一個人慌忙的跑出了門外。
“你想和這幾個西賊一起死?”首領(lǐng)惡狠狠的對姚平說道。
姚平這才從座椅上緩緩站起身轉(zhuǎn)來,他提起勇氣說道:“幾位好漢,能不能放過我們,我們只不過是跑腿的商客而已?!?p> “放過你成,放過他們不成?!笔最I(lǐng)說著慢慢抽出了手中的樸刀。其余七人也隨之將刀抽出了刀鞘。
“我們把錢都給你們,你行行好,放一條生路?!币ζ铰曇糁袔е鴳┣蟆?p> “你看老子缺錢?”首領(lǐng)干笑了幾聲,“老子既然說放過你了,你為什么還不快滾?難道想讓老子把你和西賊一起宰了?”
姚平此刻才明白眼前這幾個大漢并非普通劫匪,而是一群對喀爾多人或者說是對遙山關(guān)外的外族人懷有強(qiáng)烈仇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