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門是成立了,要人有人,要地有地,看起來是個正經(jīng)幫派。
但是現(xiàn)在有個最大的問題:天地?zé)o一總賴著不走,導(dǎo)致外界都以為瑞安門是天地?zé)o一終于想開了,搞了的下屬幫派。
嚴方任是無所謂,但是瑞安瀾就很介意。
距離降襄山莊通知全江湖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這天白天,嚴方任剛踏入主殿,就想調(diào)轉(zhuǎn)腳步退出去。
瑞安瀾抬眼看到他似乎身子在往外轉(zhuǎn),道:“走啥?”
“沒有。”嚴方任默默地走進去,尋了個椅子坐下。
瑞安瀾坐在書案前捧著一大卷不知道什么在看,亦炎蘇就挨在旁邊,懶洋洋地啥也沒干。但兩人之間的氣氛很是凝滯。
瑞安瀾坐著的時候總喜歡踢掉鞋子把腿屈起來,兩腳擱在椅子邊緣,整個人折成三疊在椅子上窩著。然后天地?zé)o一有時候就很垮,比如現(xiàn)在他就頭擱椅背中間,人斜著靠在一側(cè)扶手上,兩腿大大咧咧地跨出去老遠橫在路中間。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椅子正中間的嚴方任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反而很奇怪。
嚴方任坐下后,瑞安瀾問他:“附近有沒有什么情況?”
“不多。”嚴方任回道,“驚風(fēng)閣的暗線在山下走了幾圈,但還沒什么動作?!?p> “哦。這些信息方面就交給你了。”瑞安瀾揉揉太陽穴,“我也不會?!?p> 嚴方任應(yīng)了一聲。他早發(fā)現(xiàn)瑞安瀾別說觀察細枝末節(jié)察言觀色了,平時走路連旁邊人都不瞅一眼,能看到什么全憑運氣。
亦炎蘇把身子挪過去一些,道:“爺也會?!?p> 瑞安瀾從睫毛下掃他一眼,不理他。
亦炎蘇堅持不懈道:“爺?shù)那閳缶W(wǎng)不比驚風(fēng)閣差到哪兒去?!?p> 瑞安瀾把手中卷軸往桌上一丟,問道:“您這幾天不忙著賺錢撩妹了?”
“錢啥時候賺都一樣。爺也沒撩妹?。俊币嘌滋K矢口否認,假裝沒聽出瑞安瀾的逐客之意,還看了下嚴方任,不知道是想把他拉入對話還是趕他出去。
對此嚴方任不予置評。天地?zé)o一武力地位財富都不缺,身邊女子自然是紛至沓來。雖然一直沒有什么緋聞傳出,但嚴方任也不敢斷言。
所以他不失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那您什么時候去隔壁南疆度假?您看這天氣也怪涼的。”瑞安瀾也禮貌地詢問亦炎蘇。
亦炎蘇稍微坐正了些,手肘撐在瑞安瀾的椅子扶手上,道:“爺不涼。”他手指伸進瑞安瀾的長發(fā)里繞了幾圈。
嚴方任揣度了一下,私下以為天地?zé)o一這態(tài)度其實是愧疚下的補償。他出海了一趟,結(jié)果自己的女兒就差點在歸晚院里丟了命。別看嘴上不說,心里不知道刮了什么狂風(fēng)巨浪。幸好最后結(jié)局不差。
但他哪敢說話。天地?zé)o一以往都是喜怒無常的狂戰(zhàn)士形象并且頗為自得,嚴方任可不愿去戳破。
然而遲鈍的瑞安瀾壓根沒把歸晚院放心上。她察覺到了亦炎蘇想要留下幫助瑞安門起步的想法,但對亦炎蘇的情緒,并沒有理解一絲一毫。
“我決定,我要自己賺錢?!彼p手一擊,說道。邁出獨立第一步,就是尋求經(jīng)濟上的獨立。
“嗯?”天地?zé)o一瞇了瞇眼,微微揚起頭,道:“錢?爺有啊?!?p> “不行?!比鸢矠懯终频衷谝嘌滋K額頭上,把他推開,從言語和行動上雙重拒絕了他。
“不要現(xiàn)錢的話,爺名下的產(chǎn)業(yè)隨便挑。陶瓷、絲織、漆器、酒……要啥都行?!币嘌滋K讓步道。
旁觀的嚴方任心想,天地?zé)o一到底跨了多少產(chǎn)業(yè)?還老要去找江湖失落秘寶,怪不得天天不見人影,又被中原第一堡當(dāng)成土豪。扒掉戰(zhàn)斗力,這就是個專職商人???
“不要。我不跟你搶手工業(yè)?!比鸢矠懣匆嘌滋K還想說什么,又補充了一句,“我也不想出海?!?p> 這兩人在那兒拌嘴,嚴方任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天地?zé)o一失去語言能力,往后仰了仰,離開瑞安瀾的手,取出雕花煙管在指尖轉(zhuǎn)了兩圈,“爺出去抽會兒煙。”
說罷,他就走了出去。
看天地?zé)o一隱隱落寞的背影,嚴方任在心里嘆口氣。要不怎么說人和人差距大。如果第五榮對他有這一半好,不,都需要一半,他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這地步。
從他踏出驚風(fēng)閣幻陣起,他終于開始直面第五榮的真正意圖。雖然他又用了很久,才逐漸接受他被第五榮操縱的真相,但也僅此程度而已。直到現(xiàn)在,他總是忍不住拼命從記憶里翻檢出一絲第五榮真心的痕跡。
嚴方任也站起身,對瑞安瀾道:“我也先出去一趟。“
“嗯?!叭鸢矠憫?yīng)道,仰頭盯著天花板。
亦炎蘇靠在樹干上,捻了點煙葉,點燃,吸了一口。良久,又慢悠悠地吐出一個煙圈。
嚴方任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有些話不知當(dāng)講不講。
沒想到,天地?zé)o一透過繚繞的煙霧,竟然主動跟嚴方任搭話:“想要爺?shù)那閳缶W(wǎng)嗎?”
嚴方任心動了一瞬間。他在驚風(fēng)閣時就十分好奇天地?zé)o一的情報網(wǎng),它和驚風(fēng)閣的重合度不高,但范圍更廣,所以即使是在江南外發(fā)生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天地?zé)o一也能知道個差不離。
不過說實話,嚴方任完全不相信天地?zé)o一會把自己的情報網(wǎng)交托于自己,多半是被瑞安瀾刺激的隨口一說。
何況瑞安瀾都不要。
他便回道:“無功不受祿。在下只有這點安身立命的本事,助瑞安瀾一臂之力還是力所能及的。”
被迫和天地?zé)o一共處了這么幾天后,他跟天地?zé)o一說話的遣詞不自覺地口語化了一些。
幾天下來,天地?zé)o一對嚴方任那點毛病看得比嚴方任自己還透徹。他稍微琢磨了一下,便發(fā)現(xiàn)嚴方任想要自己建立情報網(wǎng),從而換取別人對他自身的贊賞,抓著他人的注目來支撐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真是麻煩。天地?zé)o一對這類型的人沒有多聊的想法,礙著瑞安瀾又不能說什么。他又抽了口煙,沖嚴方任揮揮煙管,冷淡地道:“別在爺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