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子剛想起來攔下她婆婆,想告訴她,盛晚夜她們已經(jīng)請醫(yī)師看過了。
可是,長時間跪著的膝蓋支撐不住大嬸子的身體重量,她一個踉蹌磕在了前方的桌角上。
“啊!”
蔣大妮驚慌地看著大嬸子頭上破了洞,不禁叫了出來,自己連忙后退躲避,她可沒碰她??!跟她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
已經(jīng)跑到門口的蔣氏聽到閨女的尖叫聲,連忙折回,進(jìn)了屋,就看到大嬸子捂著鮮血直流的額頭撐著身子倚在桌面上。
還未弄明白怎么回事,身后傳來的聲響。
“怎么回事?。?!”
蔣氏聽到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一回頭,看見是自家二叔,直接癱在了地上。
自蔣氏相公過世后,蔣二大爺越發(fā)看不起她,平日里也是多一面不如少一面,眼不見最為凈。
再有了大嬸子的操持,他們一系的蔣家人才在村里直起來腰板,平日里對蔣氏的所作所為也是一再縱容,畢竟,失去頂梁柱的寡婦,日子實(shí)在不易。
可是,終究是縱容過了頭。
蔣二大爺并不是一個人來得,他們二房能回村子的小輩都來了,其中,還押著三妹子。
蔣氏見三妹子被人捆綁著,剛想撒潑鬧事,被蔣二大爺一個眼神瞪老實(shí)了。
蔣二大爺坐在主座,雖然堂屋內(nèi)還有比他輩分高的蔣氏,可是,今天蔣二大爺是不打算再給她這個面子了。
平日里胡鬧就算了,居然還帶壞了孩子!
蔣二大爺看著站著還瑟瑟縮縮的蔣氏,沉聲說道:“知道我為什么來這吧!”
到底是自己的長嫂,他現(xiàn)在還是壓著火氣,想再給她一次機(jī)會。
蔣氏可不領(lǐng)情,她雖然怕這個小叔,尤其現(xiàn)在還是陰沉著臉,可自己是他大嫂!
長嫂如母!
“我可什么都沒干,她這頭可是自己磕的!”
“除此之外呢?”
蔣氏仿佛沒聽出蔣二大爺話里的火氣,回道:“除此之外?除此之外,你們趕緊把三妹子放了,你們憑什么把她綁起來,還有沒有王法了!”說話間,蔣氏便朝著抓著三妹子胳膊的兩個小輩撲了過去。
兩個小輩下意識躲開,蔣氏一頭撞在了門板上。
“娘親!”
“婆婆!”
蔣大妮和大嬸子見人受了傷,趕緊上前扶住,卻不想,蔣氏直接就地撒潑,控訴屋里的所有人:“哎呀,老天爺啊,我該怎么活啊,大郎啊,你咋沒得那么早啊,就只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大郎啊,你當(dāng)初咋不帶我一起走啊,現(xiàn)在竟受別人欺負(fù)啊,大郎啊,我的好人啊啊啊啊……”
剛才躲閃的兩個小輩一臉無措的看向蔣二大爺,他們沒想到會讓蔣氏受傷,雖然,聽她哭喊的那么有力,應(yīng)該也沒有受到什么傷害。
蔣二大爺受到小輩求助的眼神,擺手示意他們退下,對還在地上裝模作樣哭喊的蔣氏說道:“鳶尾鎮(zhèn)陳家村陳大樹幺女陳阿花!”
蔣氏好久沒聽到別人叫自己的名字了,一時住了哭聲,看著還是一臉陰沉不定的蔣二大爺,蔣氏心里莫名驚慌起來,如她所料,接下來,蔣二大爺說的話,猶如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
“吾今日就替亡兄休妻!”
“呃呃呃呃呃呃呃……”
蔣氏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倒在地。
“大奶奶……”
“大伯母……”
“……”
離她最近的人用力掐住蔣氏的人中,好險把人喚了回來。
蔣氏猶在夢中,她方才好像夢大郎要休了自己,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他二叔,我剛才夢到大郎說要休了我,哈哈哈……”
蔣氏瘋癲的狀態(tài)讓屋里眾人摸不著頭腦,但一致默契的往后退了兩步,離她遠(yuǎn)點(diǎn)。
“陳阿花,你的德行不配為我蔣家長婦人!”
“……我做錯什么了?大郎都去了那么久了,何來的休妻?”
“我說了!今日我就替我大哥休了你!”蔣二大爺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擊打在地面上,發(fā)出了聲響回蕩在在場的每一個的心中,他們知道,蔣二大爺是認(rèn)真的,是真的要替亡兄休妻。
蔣氏一出反常,沒再繼續(xù)撒潑打滾,反而靜靜地看著主座上的蔣二大爺,眼神幽深,讓人看不清她到底再想些什么。
“七出犯三才可休,我犯哪幾條了?”蔣氏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聽著讓人心里發(fā)毛。
無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惡疾。
若真按照七出來說,蔣氏最多是犯了“口舌”。
閑來無事便和村里的婦人交換子虛烏有的情報八卦,別人家都是聽聽,聽完一笑而過,也沒放在心上,可蔣氏倒好,什么謠言從她這里傳出去,都是她親眼所見,說得那是繪聲繪色,編的那叫一個精彩絕倫,引人入勝。
蔣二大爺知道,自己替亡兄休妻,本就是大不韙,更不提蔣氏“七出之條”也只僅僅觸了“口舌”,可是,一個人若想辦成什么事,什么理由不是理由?
他拿出自己早已準(zhǔn)備好的休書,讓身邊的的人交給蔣氏。
那人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接,“二大爺,這是不是太過了?像往常那樣,嚇唬兩句不就可以了么?何必……”
何必要把人逼死。
蔣氏這個年紀(jì),再被休了回家,不不不,蔣氏沒有家了。
父母一過世,出嫁女兒的家就只剩下夫家了,若夫家再不要,她也無顏活在世上了。
蔣二大爺就是逼著蔣氏去死。
蔣氏看著正座上,無動于衷的蔣二大爺,對他怒吼道:“憑什么!人都死了那么些年,現(xiàn)在才提休妻!憑什么!我沒給他生兒子傳宗接代么!我沒給他主里主外,日夜操勞么!他剛?cè)ツ菐啄?,家里六張嘴等著我吃飯,那時怎么不休了我!”
“你一直看我不順眼,我知道,現(xiàn)在孩子長大了,用不到我養(yǎng)了,你終于可以找借口踢開我了,哈哈……”
蔣氏其實(shí)心里很清楚,活得也很明白。
同時,她也被逼瘋了。
被她,他,他們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