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廳外傳來腳步聲響,似有數(shù)十人朝此而來,張富貴猛地一下站起身來,急忙向廳外迎去。
“快走。”
幾名身穿東廠服飾的中年人,正押著三四十人往這邊而來,張富貴抬眼瞧去,瞬間渾身大震,原來這些所謂的反賊正是誅閹盟諸人。
他們此時盡皆身著囚服,手上腳上用鐵鏈牢牢鎖住,臉上,露在外面的脖子,手臂上盡皆是傷,更有幾人被砍掉了手臂,刺瞎了眼睛。
張富貴急忙在人群中找尋師父與華山眾人,開回看了幾遍竟無師父楊彥博的身影,卻看到了大師哥丁若雷,他一只耳朵被人削了去,二師兄楚若風奄奄一息的,此時正被齊銘扶著,而丐幫長老戚長風走路一瘸一拐的,似有一條腿被人打斷。
看著這一個個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的伙伴或傷或殘,他心中難受之極,有一股只想拔劍出來,對東廠之人大殺一頓的沖動,他握了握拳頭,深吸一口氣,總算慢慢克制下來。
張富貴數(shù)了一下,共有三十七名誅閹盟之人,隨意地問道:“這些便是你們東廠所抓的反賊么?”他走上前去,當做隨意打量了一眼而后說道:“人全在這里么?這可是皇上要親自審問的,你們沒有漏掉吧?!?p> 押著眾人中的一個小太監(jiān)上前道:“張大人,所有反賊都在這里,并無遺漏?!?p> 誅閹盟諸人在此見到他,心中都是又驚又喜,但一個個都低下頭去,不發(fā)一眼,只戚長風經(jīng)過他身旁時,悄悄對他打了個眼色。
張富貴生出一股不祥之兆,但此時別無他法,尋思著也只能先離開這里,到時一問諸人,便可知詳情。他對那太監(jiān)說道:“好了,這些犯人就交給我們吧,皇上還在等著問話呢?!?p> “是,是,張大人請便?!?p> 夜晚,皇宮外,一座看似荒廢的宅院內(nèi),一位十七八歲模樣的青年正躺于地上,他望著頭頂上方的夜空久久不語,而此時布滿著點點星輝的天幕上,似乎出現(xiàn)了一個又一個的畫面:
一間破廟內(nèi),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注視著眼前的青年,問道“你可想學武?”接著他又說道:“你總是老前輩老前輩地叫我,難道我很老么?你自稱晚輩,年紀又小,難道我要叫你小晚輩?”那青年聽后大喜過往,急忙跪下磕頭拜師……
小路上,一位老者摸了摸青年的頭,慈愛地道:“好孩子,你小小年紀便知道善惡,盼你學了咱們?nèi)A山派功夫,日后行走江湖時能行俠仗義,濟貧扶弱?!?p> 誅閹大會上,老者拉著青年的手道:“這孩子是我最近所收關門弟子,你們的小師弟張富貴,江湖人稱,人稱……”說著望向青年。
這青年哈哈一笑,“大師兄,二師兄,九師兄,你們好,小弟張富貴,江湖人稱誅閹小使者。”
老者不禁莞爾,對身前的三大弟子道:”你們小師弟入門尚淺,做師兄的可得多多關照。為師這次死里逃生,全靠了你們小師弟才得以脫險,不然早就客死異鄉(xiāng)啦?!闭f完之后摸了摸張富貴的腦袋,慈愛之情溢于言表。
陰風谷內(nèi),青年拉著老者的收求道:“師父,徒兒也想隨您老人家進京,誅殺閹黨怎能沒有我誅閹小使者?”
老者聽了不禁莞爾,笑道:“孩子,此次進京頗有風險,你學藝未經(jīng),無自保之力。待你日后功夫大成,還怕沒有機會出力么?”
“師傅你老人家武功蓋世,弟子跟在你身邊,定然無礙?!?p> 老者最后語氣慎重地道:“京師之地不比別處,你不可離開師父身旁?!?p> ……
這一點一滴盡皆浮于腦海,回想起往日師父對自己的疼愛,張富貴只覺一陣陣絞心般的疼痛。
“師父,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能離開我?”
師父師父,如師如父,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除了你還有誰對我這般好過?
他打了寒顫,八月的天,怎么這般的冷,便如冷到了骨子里,即使身穿再多的棉襖,也似乎絲毫趕不走這寒意一般。
“師弟,你在這趟了一天了,來吃些飯吧。”稀碎的腳步聲響起,一陣淡淡得清香傳來。
他沒有絲毫反應,依舊凝望著星空,若不是還睜著他那雙赤紅的眼睛,只怕都要誤以為他睡了過去。
“師弟,你吃一些吧?!苯烙暾f著,從籃子中拿出幾碟小菜,一大碗米飯,另有一壺美酒。她望著躺于地上無絲毫反應的張富貴道:“師弟,你一天沒吃東西了,要是餓壞了,誰去替師祖老人家報仇?!?p> 張富貴聽到報仇二字,轉(zhuǎn)頭望著江欣雨,眼中似有精芒閃過,可他依舊不發(fā)一言。
江欣雨還想再勸,忽而一道冷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不過是個懦夫,你又何必再勸。”
她望著慢慢走近的銀發(fā)黑衣青年道:“我?guī)煹懿皇桥撤?,他不是的。?p> “不是懦夫嗎?自己師父被人害死,他去的偷偷躲在這里,不敢去為師父報仇,這不是懦夫是什么?”滄浪譏諷的聲音繼續(xù)響起:“嘖嘖嘖,這酒菜似乎不錯,不如給吾吃了吧,又何必留給這膽小鬼?!?p> 江欣雨看了看他,有轉(zhuǎn)頭看了看張富貴,眼珠一轉(zhuǎn),說道:“你胡說八道,我?guī)煹苷嗽谶@想怎么為師祖報仇呢,又怎么是膽小了?!?p> “那武功那樣差,你指望著他報仇?你們?nèi)A山派誰武功不比他強?”滄浪說著,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地上酒壺便喝了一大口,看了看張富貴突然說道:“指望他報仇也不是沒有可能,吾倒是有一個辦法?!?p> 江欣雨好奇地問:“哦?是什么辦法?”
“只要他從此退出江湖,找個無人的地方隱姓埋名,過個幾十年后再重出江湖,那時候他的殺師仇人肯定都一個個老死了,他就可以跑到仇人的墳上大罵一頓,也算是為他師父報了大仇?!?p> “……”
張富貴忽而一下坐起,搶過滄浪手中的酒壺便往嘴里大口大口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