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等一下....”星野先生趕緊追了起來,但那孩子不論他說什么也不信,沒一會兒他就被甩了下來再也追不上了。
星野先生粗喘著氣,實(shí)在不知道怎么辦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紅月,不僅什么都沒搞清楚,又變回一個人的狀態(tài)了。
星野先生坐了下來,將包袱打開然后拿出了紙與筆,他略作思考了一會兒,然后提筆寫到:
星野友信,卒于xxxx年五月六日,或再晚幾日。
如若有一有緣人拾得此信,勞煩轉(zhuǎn)交給夫人清水美子,住址在信的背面有。
吾妻美子,見信如晤。
已有幾日不見夫人,不知夫人可好?
此次任務(wù)確實(shí)遇到了重大難題,并不和委托的事件相關(guān),而是路途中遭遇的麻煩。夫人可能想知道遇到了什么,但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畢竟夫人膽子小,聽了可怕的東西怕會晚上睡不著吧。
吾這一生可能是個好捉妖師,但卻不是個好丈夫。是吾對不住你,夫人。這句話想要當(dāng)面講卻做不到了,唔,想必夫人大概也不愿聽道歉的話。
夫人對“喝酒”的見解其實(shí)吾早已經(jīng)領(lǐng)略到了,但戒酒畢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吾確實(shí)已經(jīng)很克制自己了,比如往年去酒館不喝上三壇是不會下桌子的,現(xiàn)如今去酒館也都是只喝一壇了。
夫人若還是不樂意,那么祭拜我時不必帶酒,帶點(diǎn)兒好茶就是了。
看到這里夫人不知是何種心情了,但不必難過太久,吾是不值得夫人難過的,再多流一滴淚也是浪費(fèi)的。夫人年紀(jì)尚輕,品貌尚佳,沒有了吾的牽絆,豈不是一件美事?夫人大可去尋個好人家嫁了,免得再浪費(fèi)青春去想念吾這個糟老頭子。
星野先生寫到此處,頓時悲痛難忍,情到深處終是深深嘆了一口氣。此處已寫到結(jié)尾,不得不再換一張紙,星野先生每次任務(wù)都有給夫人寫信的習(xí)慣,所以經(jīng)常備上很多紙。不是喜歡寫信,而是有的時候很多話說不出來時,寫信的方式反而更能傳達(dá)的到。
星野先生休息一會兒后,抬筆繼續(xù)寫到:
夫人如果念在往日的夫妻恩情,還愿意幫吾一個忙,那就幫吾去瀾音閣問閣主一件事,就問他知不知道一個奇怪的西洋建筑,此建筑十分詭異,進(jìn)的去,出不來,進(jìn)去的人都失散了,估計有部分人已遭遇不測。此次確實(shí)怪吾沒有帶領(lǐng)好眾人,使瀾音閣白白折損幾元猛將。
此為重大錯誤,今生無法補(bǔ)償,若有來世吾必不求回報終身為閣主效命。
吾有愧于夫人,夫人前些日子曾問過吾有無藏私房錢的事,吾當(dāng)時一口回絕了,但確是有藏的。夫人不必生氣,畢竟吾再也無法回到夫人身邊,夫人就是想打也打不著了,夫人消消氣別氣壞身子就是,畢竟那筆私房錢是藏給咱們未來的孩子的。所以這也不算吾的私房錢嘛?
只是可惜這么多年夫人身體不好未能懷上個一兒半女,那么這筆錢就留給夫人吧。夫人若是找不到更好的人,那就不必強(qiáng)求,畢竟有錢的時候自己一個人也是可以過的很好的,不要問我哪來這么多錢,那些錢都是常年混跡賭場一點(diǎn)點(diǎn)掙來的,雖不是什么好錢,但也還說的過去。
最遺憾的大約是,和夫人約好了來年回一趟日本,但真的抱歉,在下沒法赴約了。夫人務(wù)必還是去看一看吧,免得留下諸多遺憾,夫人到了那邊的時候想一想吾,吾的靈魂也就一同跟上去了。唔,這么說果然有一點(diǎn)可怕嘛?好吧,那吾就不去了。啊,不,吾一定會偷偷去的。
信寫完了,星野先生收了筆,然后小心翼翼的將寫好的信疊成小方塊,塞進(jìn)了懷里。
他吃完了最后的東西,然后倚靠在墻上安靜的等待著。的確不想繼續(xù)前進(jìn)了,無盡的道路必定是會將生的希望磨滅的。有的時候人還沒有死,心卻已經(jīng)先死了。
又過了很久很久,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不,是本就什么都不會發(fā)生。大概今晚就到時間了吧。也是時候去那個地方了。
有一點(diǎn)等不及了呢?比起如此絕望的茍活,似乎死亡更讓人期盼不是嗎?星野先生張開腿坐了下來,然后從腰間將他最喜歡的那把短刀拔了出來。
這把短刀陪了他整整十六年,在他的使用下,刺殺了數(shù)不清的妖魔鬼魅,而到了現(xiàn)在這個時刻,卻是要.....他將刀尖對準(zhǔn)了自己的腹部,剛下定決心推近不到一寸,痛感就將腦內(nèi)所有不好的念頭全部驅(qū)散了。
不,不行。他就算是死,也必須是自然死亡。不論怎樣,也不至于自行了結(jié)?;钪锌赡苤勒嫦?。死了,就真的不明不白了。
就這樣,星野先生帶著這樣的一點(diǎn)信念再撐過了最艱難的一晚。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的胃好像已經(jīng)喪失了基本的功能——他已經(jīng)完全感覺不到餓了,只是口渴的厲害,喉嚨里干燥的像被沙子摩擦過一般。
“相公?”
突然,耳邊傳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恍若在夢中一般。
星野艱難的抬起頭看了去,昏暗的過道里,夫人的臉近在咫尺,此刻夫人正關(guān)切的看著他。
“夫人?你怎么來這里的?”星野先生剛說完,就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夫人見狀,趕緊過來給他拍背順氣,并解釋到,“是閣主猜到你們遭遇了不測,讓我趕緊來找你。”
“那真是太好了,那來年的回日本國之約,看來吾也是可以準(zhǔn)時赴約了?”星野先生略有些激動的問道。
“先生這下能和我一同回去,那來年必然也是能赴約的了。”
“唔,這樣么,那真好啊?!毙且跋壬目人詴簳r停住了,在夫人的攙扶下他慢慢的站起來,“那夫人知道如何出去?”他問著。
“嗯,我來時出口還在,就在不遠(yuǎn)處,其實(shí)你再多走一些說不準(zhǔn)就出去了?!狈蛉苏f著,但眼神總在他腰間的短刀處流連,沒一會兒就忍不住說到,“相公,你這短刀怎么沾了血,實(shí)在可怕。”
“夫人若是害怕,我把它扔了就是?”星野先生將那短刀拿了下來,然后在夫人面前故意晃了一晃。
“還是扔了吧,不知怎么的,今日一看確實(shí)可怕?!狈蛉搜凵穸愣汩W閃,語氣也越來越急,看來確實(shí)是很害怕的。
“嗯,夫人怕,那就扔了就是...”星野先生說著,拿著短刀的那手也做出了一個準(zhǔn)備扔出去的姿勢,但就在這時,他眼神一凜,在電光火石之間迅速將那短刀刺入夫人左胸口去!
“啊——”“夫人”痛苦的大叫了起來,霎那間胸口被刺穿的地方泄露出一股股黑煙,“夫人”不斷痛苦掙扎著,一邊歇斯底里到,“為什么?你是怎么識破我的!我明明那么像你的夫人!”
“唔,終于不裝了么?”星野先生收回了短刀,不厭其煩的替她分析著,“言多必失這四個字,不知閣下有無聽過。實(shí)不相瞞在下也有耍一些小心思,昨日吾寫的那封給夫人的信,實(shí)屬沒辦法的辦法,也就是寫來給你看的?!?p> 星野先生停了一下,繼續(xù)說到,“和一個看不見的假想敵戰(zhàn)斗,的確得廢一些心思才是。比如那所謂的回日本國之約,我根本沒和夫人提起過,那是特意為引你出來而設(shè)的陷阱。還有,我在信中寫到讓你去瀾音閣問閣主事情,但其實(shí)夫人并不太清楚瀾音閣的事情,更不會主動提起瀾音閣的事情?!?p> 解釋的差不多了,那妖怪也倒在地上如同一個泄了氣的氣球,變得干干癟癟了。死了?就在星野先生準(zhǔn)備上前察看時,那妖物的尸身卻消失不見了。不,根本沒有死。
而就在這時,眼前閃過一道白色的亮光,星野先生趕緊遮住了眼——長期處在昏暗的環(huán)境,眼睛是無法忍受強(qiáng)光直射的。
待慢慢有所適應(yīng)之后,星野先生再睜開眼,眼前竟已是出口了。
星野先生大喜,扶著墻快速的往外移動了去,此時外面竟然已是一大片草叢了,草叢中七零八落的躺了幾個人,星野先生趕緊上前察看,仲間,傅黃泉傅碧落,紅月,鐘六六。所有人一個也不差。
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星野先生又返回去察看那石柱上原來刻了奇怪浮雕的地方,那個六人浮雕突然清晰了起來,并有頭有臉了——其中一個小人長了貓尾巴,一個帶著葫蘆,一個小人穿了身書生袍,一個是留著颯爽短發(fā)的女性,一個個子小小披散著長發(fā)的少女和最后一個背著長劍帶著短刀的男性。
他們曾來過。再看了看其他的浮雕,大概有一部分也是曾經(jīng)誤入這里并活到最后留下故事的浮雕吧??磥砝锩娴难诌€是沒能除掉,怕是有大能耐吧。到這里,星野先生不禁感到有些細(xì)思極恐,倘若他方才也被那妖怪陷害了,是否他們所有人也就真正的消失了呢?
如今的重生,仿佛更像是那妖物舍來的一般,看來,回去的時候有必要跟閣主問一問此事了。問一問是否有這么一個妖物,不專門為了殺人,只為了記錄一些故事呢。
“我到哪了.....頭好痛啊?!边@時,紅月懶散的從草叢里爬了起來,用力的揉了揉腦袋,待看清周圍以后,大聲的驚呼了起來,“這里是南煬山??!”
這一聲驚呼將所有昏睡的人都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