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兒女
封悠然面朝墻壁，點頭哈腰，一臉笑意，對著手機道，“呂總，您盡管放心，我保證您注資之后，一年之內(nèi)讓您看到收益，您也聽過我的歌唱帶，還信不過我的專業(yè)水平嗎？”
“嗯，嗯，是，是，我明白您的意思，好的，好的，您什么時候有時間，我請您吃燒烤，好，好，您的要求我們一定盡力滿足?！?p> 終于，在封悠然連連稱是之下，結(jié)束了通話。
他抬起頭，長吁一口氣，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卻視線落在不遠處，女兒正一臉諷刺看著他。
“好，好，好，是，是，是。”
“爸爸，你就只會說這些嗎？真沒出息，還沒有孫哥威風，孫哥只要下命令，網(wǎng)吧的男孩子沒有不聽的。真丟人。”
采兒嗤笑道，還對著封悠然做個鬼臉。
封悠然卻神色平靜，將手機放進口袋，淡淡道，“采兒，這就是社會，有求于人的時候，就要這樣做，就算是你的孫哥，對他人有所請求，也會毫不猶豫這樣做?！?p> 采兒聞言，卻小嘴一撇，反駁道，“我不會這樣做，長大了也不這樣做，不然我會瞧不起自己。”
看女兒一臉不屑，封悠然走過來，伸出手掌，摸摸采兒的腦袋，溫聲道，“爸爸也是有自尊的人，也不喜歡對著別人彎腰，但是很多人，包括爸爸，為什么時時會這樣做，你沒有想過原因嗎？”
聽到這番話，采兒一臉疑問，開口道，“能有什么原因？”
封悠然用手指點點她的額頭，又轉(zhuǎn)身望向林初月所在的病房，開口解釋道，“我是為了你和媽媽，所以才努力工作，甚至不惜討好別人，哪怕這樣做，會讓你瞧不起?！?p> “而且，爸爸一力主張生個弟弟，哪怕是個妹妹也好，采兒，也不是專為自己，也是為了媽媽，為了你。”
“為了媽媽，還為了我？”
“是，不過你媽媽恐怕早已忘記了……”
封悠然英俊的臉龐上露出茫然之色，透過墻壁，仿佛在望著遠方什么地方，他輕聲道，“她恐怕早已忘記，想當初，她多么想要個弟弟了……”
不想就這個話題多說，封悠然拍拍女兒的頭，牽起她的小手，帶她進了病房。
等下午采兒由李淑芬接過來，來看林初月時，采兒盯著母親，后者正欠身伸手到床頭柜，取水杯喝水，她突然問道，“媽媽，你小時候一直想要個弟弟嗎？”
聞言，林初月手一頓，水杯差點歪倒，一邊的李淑芬早接口道，“是有這么回事，月月，你小時候一直很孤單，我工作又忙，你不是一直說，我應(yīng)該生個弟弟陪你嗎？”
聽母親這樣說，林初月蹙眉，少頃，才苦笑道，“多年前的事情了，媽你還拿出來提?！?p> “生個弟弟這么好嗎？個個都想要弟弟?！?p> 采兒沉了小臉，突然嗆聲道。
眼看外孫女又要發(fā)飆，李淑芬早急步過來，將采兒攬在懷中，安慰道，“弟弟生下來，你可以陪弟弟玩啊，而且外婆保證，給你多多的零花錢，一定比弟弟多?！?p> “那，外婆會不會不理我了？”
“怎么可能，外婆一樣疼你?！?p> 祖孫倆一談一和，講起了條件，躺在床上的林初月卻有些神不守舍，一直到吃了晚餐，還神情怔怔的。
夜間，林初月輾轉(zhuǎn)反側(cè)，時不時目光落在身邊陪床的丈夫。
這些日子以來，封悠然白天黑夜的忙碌，十分疲倦，此時正在沉睡。
林初月欠身，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描畫著丈夫英挺的輪廓，看了許久，才長嘆一口氣，躺回病床。
這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
時光流逝，回到了四歲的自己，林初月?lián)u搖擺擺，跟在李淑芬后面，她哭叫道，“媽媽，不要上班了，陪我。”
可是李淑芬卻掙脫她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這讓年僅四歲的林初月十分委屈，大哭起來。
突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那就生兩個孩子，如何？一個女孩，一個男孩，兩人可以作伴，他們就不會像你一樣孤單?！?p> “對啊，我們還可以組個小合唱，到時候一起四處巡回演出?！?p> “就這么定了，悠然，你可別忘記這個約定?！?p> “我不會忘記的?！?p> 清冷的聲音很堅定，那個應(yīng)答的女聲也很熟悉，這段對話時間很遙遠了，遠到深埋在林初月內(nèi)心深處，此時卻全都掀翻開來，如潮水的記憶紛至沓來。
有年輕的女孩和男孩，手牽手在堤壩上散步，女孩倒著走，笑靨如花，對男孩道，“我們都是獨生子獨生女，不能讓我們的孩子這樣，要讓他們過得開心，至少等我們?nèi)チ?，他們還有個伴兒?！?p> “是啊，我們都曾經(jīng)被父母反鎖在家里，也曾經(jīng)因為雙親不在家，連飯都沒得吃，月月你比我還慘些，母親不太會做飯。”
“嘻嘻，所以我努力學習做飯，做得很好吃，然后便宜你了?！?p> 年輕的男女歡笑直達天際，朵朵白云在蔚藍的天空飄蕩，天氣十分晴朗，仿佛連老天爺也感受到了兩人的幸福氣息。
黑漆漆的夜里，林初月睜開雙眼，怔怔的看著天花板，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她終于記起來了，當年丈夫是如何疼惜自己，為了自己，兩人定下這個約定。
可是，隨著時光的流逝，柴米油鹽消磨了她的斗志，她只想著自己的工作，卻把這個最最當初的約定，還有內(nèi)心深處的遺憾給忽略了。
封悠然很明顯是記得的，不然他不會在生二胎的事情上如此積極，而反觀自己，只一心想著在公司打拼，卻把兩人年輕時的夢想拋之腦后，只想著現(xiàn)實，忘記了遠方的玫瑰園。
這讓她心中涌上一陣慚愧，這些年來，自己事業(yè)小有成就，封悠然卻事事不順，說她心中沒有埋怨，那是假話。
說她不相信丈夫的能力，也不全是謊言，可是，她只是屈從了現(xiàn)實，變得世故圓滑，而封悠然，卻依然保有赤子之心，還是當初那個一臉清高，拒絕娛樂圈潛規(guī)則的執(zhí)著男子。
封悠然只要稍稍低下他高傲的頭顱，是有很多機會的，但是那還是真實的他嗎？
林初月反思著。
丈夫分明是在抗拒天命，用自己真實的力量，不依靠任何歪門邪道，堂堂正正去獲得成就，雖然不太順利，但是他還是取得了一部分成績，為什么自己卻只看見他的錯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