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明目張膽
公孫或話音剛落便將局面扮回，滿朝文官心里贊嘆不已，公孫相公果然沒叫他們失望。
可公孫或還沒打算如此放下，繼續(xù)道“寇大人，謀殺大周官員何罪？”
寇大人便是寇文懷，大周刑典同知，是這朝廷中少數(shù)的中立派，蓋因刑典是一個敏感部門，選一個中立的官員雙方都放心，可寇文懷的處境只有他自己得知。
“回公孫相公，故意殺人者死罪?！笨芪膽褲M嘴苦澀，到底沒能從這漩渦中脫身。他今年已經(jīng)七十又二，上月便有告老還鄉(xiāng)的意思，只是因為蝗災(zāi)爆發(fā)圣天子沒時間搭理他，要是當(dāng)時自己掛印而去也就什么事都沒有了。這下可好，圣天子或是滿朝文官清流，他必是要得罪一個。
寇文懷話落，公孫或就再沒說話，在公孫或看來自己一方已經(jīng)勝利，還是不要刺激圣天子的好，以免圣天子狗急跳墻。文官雖然逼宮但是必須維持圣天子的威嚴(yán)，能欺之以方卻不能欺之以非道。
圣天子貌似已經(jīng)沒有了翻盤的希望，就在滿朝文武也以為這件事最終以相權(quán)獲勝而告終時，吳桂德出現(xiàn)了。
“大家，圣母皇太后來了。”
吳桂德聲音不大，甚至算得上溫柔，可大殿上的文武都聽得個清清楚楚。圣母皇太后已經(jīng)十多年沒有參與朝政了，看來今日形勢不容樂觀啊。
朝中大多數(shù)文武是第一次見圣母皇太后，往日更多的是聽聞，但只是如此雙耳也快聽出繭子了。若不是圣母皇太后近些年深居簡出，恐怕圣母皇太后的威名未必弱于神武大將軍。
今日他們算是見識到圣母皇太后的威望了，先前不肯跪拜圣天子的公孫或和獨孤信利落的跪倒在地，甚至連頭都不敢抬。
圣母皇太后昂首挺胸，雙手自然下垂，信步走到獨孤信身邊將獨孤信扶起，笑道“獨孤將軍真是虎父無犬子。”
獨孤信這老貨嘴快扯到后腦勺，激動道“圣母皇太后過獎，老臣慚愧。”這才扭過頭扯著嗓子訓(xùn)斥道“你們四個憨貨，還不給圣母皇太后請安？”
四兄弟齊聲請安，聲音似洪鐘，圣母皇太后笑得合不攏嘴“好好，都是大周的好兒郎?！?p> 圣母皇太后轉(zhuǎn)過頭瞥了公孫或一眼，冷哼一聲換了顏色，大殿中沒有傻子，都能看得出圣母皇太后前后態(tài)度的差別，公孫或還哪有之前的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幾滴冷汗自額角凝聚，偏偏還不敢伸手去擦。
待圣母皇太后走到群臣前頭才不帶感情的說道“公孫大人平身吧?！?p> “吳桂德，還不給圣母皇太后搬一張椅子？”圣天子呵斥道，卻被圣母皇太后打斷。
“不必了，哀家只是來看看河內(nèi)侯云中天遇害一案進展如何？”
公孫或暗道不好，萬萬不能叫自己一番努力付之東流，只好硬著頭皮道“請圣母皇太后避嫌，此案嫌犯孫叔齊乃河陽郡主之子，而河陽郡主是圣母皇太后義女?！?p> ——嘩——朝堂之上一下炸開了花，早先他們只知孫叔齊是神武大將軍之子，雖然神武大將軍余威尚在可畢竟人已經(jīng)沒了，可圣母皇太后絕對是一個活著的最粗壯的大腿，為何公孫大人先前不如實和他們說，這下真是踢到鐵板上了，為了些許權(quán)力之爭何苦來哉。
文官們其實也并不是鐵板一塊，與武將的令行禁止相比，文官們各有各的小心思，如今圣母皇太后就像一根插進他們這個松散聯(lián)盟中的釘子，聯(lián)盟眼看土崩瓦解，即將被圣天子和圣母皇太后二人聯(lián)手擊破。
公孫或靈機一動，給了薛印一個威脅的眼神，薛印一咬牙“請圣母皇太后避嫌?！?p> 公孫或的幾個鐵桿黨羽一狠心也跟著附議“請圣母皇太后避嫌?！?p> 眼看著剩下的墻頭草也被這幾人裹挾，公孫或不可察覺的一挑嘴角。
圣母皇太后冷眼旁觀，待這些文官聲音弱了才清了清嗓子，聲音傳到大殿每一個角落。
“哀家從沒有否認(rèn)過孫叔齊是哀家的外孫，也永遠都不會否認(rèn)，至于讓哀家避嫌。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p> “普天之下誰不是哀家和圣天子的兒女臣民？難道這天下所有人觸犯了大周律法哀家和圣天子都要回避么？干脆這圣天子你們來當(dāng)？還是說你們是些狼心狗肺的無君無父之輩？”
“臣惶恐，請圣母皇太后責(zé)罰。”公孫或剛站起身就又麻利的跪倒在地上，不住的叩頭，若是被圣母皇太后扣上無父無君的帽子，他這個樞密相也就當(dāng)?shù)筋^了。
圣母皇太后輕笑一聲，語氣不屑“公孫大人心虛什么？公孫大人一直盡忠職守，是百官的表率，哀家自是看在眼里，圣天子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也看在眼里。更何況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哀家自是不會干擾律法公正?！笔ツ富侍笸ｎD一下又轉(zhuǎn)頭看著寇文懷。
“寇大人，大周律中關(guān)于保辜是如何規(guī)定的？”
寇文懷驚詫不已，吸了一口涼氣“保辜者，以刀劍傷人限半日，限內(nèi)死者，依蓄意殺人論，其在限外及雖在限內(nèi)，以他故死者，罪減三等。”
“那云中天何時死的？”圣母皇太后追問道。
寇文懷支支吾吾，圣母皇太后擺擺手一字一句道“讓哀家告訴你，過了一日云中天死在家中，所以哀家的外孫只是傷人，至于我外孫殺了河內(nèi)侯更是捕風(fēng)捉影的無稽之談，寇大人可以結(jié)案了?！?p> 朝中文武總算見識到了圣母皇太后的厲害，也不怪公孫相公先前如此畏懼圣母皇太后，要是圣天子有其母一半的功力，恐怕他們早都回家放牛砍柴去了。
寇文懷清了嗓子，嚴(yán)肅地道“根據(jù)本朝律法，奮威校尉傷人一案可以結(jié)案......”
“等等?！笔ツ富侍笤僖淮未驍啵@次不只是滿朝文武詫異不已，就連圣天子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您老人家也太欺負(fù)人了。
可圣母皇太后要是會在乎別人的看法也就不是圣母皇太后了。
“哀家記得，非重罪可以罰俸繳納錢財?shù)肿?，寇大人莫要將這件事忘了?！?p> 不等寇文懷繼續(xù)宣布判決，圣母皇太后自顧自的說道“可惜哀家的外孫才七品武官，年俸才黍米三十擔(dān)，遠不夠抵罪?！笔ツ富侍笳f完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坐在龍椅上的圣天子。
圣天子一激靈，馬上回過味“擬旨，著封孫叔齊為奮威侯，年俸兩千擔(dān)，食三百戶?！?p> 圣母皇太后扭過頭“寇大人，這回夠了么？”
寇文懷腦子已經(jīng)成了一團漿糊。只是麻木的點頭“夠了，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