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悠悠地醒了過來，見自己躺在架子床上，鋪蓋的都是絲綢被褥。有女內(nèi)人上前問：“女官醒了？”凝月說：“敢問姐姐，這里是哪？”內(nèi)人說：“太極宮的小暖閣。”凝月心驚，掀開被子，就要下地請罪。內(nèi)人忙說：“陛下準(zhǔn)允女官在此休息?！?p> 這時(shí)，有人走進(jìn)來說：“裴女官好貪睡，整整睡了大半天?！蹦乱娛腔实?，下地跪拜，說：“微臣大不敬，請陛下治罪。”皇帝攙起凝月重新扶到床上躺好，自己做到床前的小凳子上，說：“裴女官快不要又跪又拜了，要是一不小心再栽倒在朕的身上，看朕怎么罰你！”
凝月的臉已經(jīng)紅得像熟透了的柿子，不敢造次，只低垂著頭。凝月餓得難受，肚子咕咕地叫出聲，難堪至極，不敢抬眼看皇帝，只得羞愧說：“陛下恕罪?！被实鄣故且稽c(diǎn)也不在意，連忙吩咐人端來稀粥，接在手上，又拿起湯勺，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喂給凝月吃。
凝月不敢吃，皇帝說：“裴女官敢抗旨？”凝月無奈，只好吞下?；实畚鼓鲁韵乱煌胫?，凝月竟然不知道粥是什么滋味?；实壅f：“女官餓極了，此刻不易吃得太多，緩一緩再吃。”有內(nèi)人上來取走碗勺。皇帝再看微光里的凝月，朦朦朧朧，隱隱約約，更像是綽約多姿，風(fēng)流婉轉(zhuǎn)的仙子。皇帝伸出手指覆在凝月的唇上，兩個(gè)人一下子就都怔住了。
遠(yuǎn)處傳來打更聲，凝月細(xì)數(shù)已是亥時(shí)，說：“微臣告退?！被实壅f：“朕已經(jīng)派人告知衛(wèi)寧，女官可以留下來?！蹦抡f：“微臣身體已無大礙，不敢有負(fù)女官之職，懇請陛下，準(zhǔn)許微臣回迭翠宮?！被实垡娔聸Q心已定，不好再勉強(qiáng)，只說：“朕與女官一同去迭翠宮?！?p> 凝月跟在皇帝身后，出了太極宮，走到望月湖邊，皇帝突然想起那日凝月在太液潭邊舞蹈的情景，說：“女官的胡旋舞真是驚艷人呀，讓朕羨愛難耐?！蹦抡f：“微臣未在人前舞過，陛下怎么知道？”皇帝說：“女官在太液潭邊舞過胡旋舞?！蹦孪肓艘幌?，說：“請陛下恕微臣不知之罪。”皇帝說：“與女官無關(guān)。”凝月說：“微臣放肆了。”
皇帝說：“今日，宮人們觀女官射箭，贊不絕口；他日，若再觀女官跳胡旋舞，怕是女官要一鳴驚人啊！”凝月快走幾步來到中興皇帝面前，跪地乞求說：“臣有一事，請陛下恩準(zhǔn)?！被实塾行┥鷼?，急忙扶起凝月，說：“在朕面前不要總是下跪叩頭！”凝月說：“請陛下恩準(zhǔn)?！被实壅f：“什么事？說來聽聽?！?p> 凝月說：“微臣不愿一鳴驚人，只想做裴家的女兒。”皇帝聽完，冷哼一聲，說：“裴凝月，你還不嫁人了。想做一輩子裴家的女兒，那朕怎么辦？”凝月說：“不做一輩子裴家的女兒，那臣就做一輩子女官?！被实叟瓨O了，說：“反了你了，裴凝月，你還想做一輩子女官，真正想氣死朕嗎？”說完，不看凝月，轉(zhuǎn)身抬腳就往太極宮走去。
裴凝月嚇壞了，想請罪，陛下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凝月心想：這大冷的天，要是自罰跪在地上請罪，不叫起來，那還不得活活凍死；要是直接走回迭翠宮，惹怒了皇帝陛下，得個(gè)大不敬的罪名，還是逃不過一死。如此一想，凝月只好原地站著，只盼著老天爺開眼，派個(gè)人來解救自己。
時(shí)值冬月底，望月湖上的冷風(fēng)一陣緊似一陣的吹過來，不一會兒就把凝月凍透了。
太極宮里皇帝被凝月氣得在地上打轉(zhuǎn)，魏公公瞧著有半個(gè)時(shí)辰了，才說：“陛下，裴女官還在湖邊上站著呢?！被实壅f：“這是個(gè)什么人呢，竟然敢給我裝傻充愣，活該站著！好好站一站，也好叫她清醒清醒！”魏公公討好地說：“裴女官站一會兒不打緊，久了，怕是要成了冰美人?！?p> 皇帝一聽“冰美人”三個(gè)字，心中有些不舍，想出去叫那可氣之人別傻站著了，可一想才罰了凝月站了這么一小會兒，就解了凝月的罰，又有些不甘心。皇帝回轉(zhuǎn)身來對魏公公說：“魏全，你個(gè)死奴才，既然知道這個(gè)理，怎么還不快去解了她的罰?！蔽汗B忙回答說：“老奴謹(jǐn)遵陛下的旨意?！?p> 魏全跑到凝月身旁說：“裴女官，請回迭翠宮去吧?！蹦抡f：“敢問公公，是陛下解了我的罰了嗎？”魏公公說：“是陛下準(zhǔn)了裴女官回去的?！蹦抡f：“謝陛下！謝公公！”魏公公：“裴女官，可不能再這么氣陛下了?！?p> 凝月不解說：“陛下生氣了？”魏公公說：“氣得直罵老奴。”凝月說：“對不住公公了?！蔽汗f：“裴女官，你這女官是做到頭了。”凝月說：“別啊，正做得有興致呢，咋就不讓做了呢？”魏公公說：“女官，怪不得，陛下說你裝傻充愣，果然是會氣人?？旎氐鋵m去吧！”說完，不理凝月，跑回了太極宮。
凝月回到迭翠宮，衛(wèi)寧已經(jīng)歇下了。凝月回到自己住處，有宮女送來熱水供凝月洗漱。一個(gè)小宮女對凝月說：“裴女官，宮人們都在贊嘆女官的箭法呢。公主殿下還要向女官學(xué)習(xí)呢?！?p> 凝月說：“快別渾說，教公主射箭，我可不行?！睂m女說：“女官不要謙虛，公主殿下實(shí)在愛惜女官。射箭場上，陛下突然出現(xiàn)，接住了公主。太后娘娘擔(dān)心公主殿下和陛下，要拿眾人問罪，陛下與公主殿下都為眾人開罪?？商竽锬镎f了，‘眾人可以不罰，裴女官一定要罰’。公主殿下還在為女官開罪說，‘女官有才，太后要罰女官，請?zhí)竽锬锵攘P公主殿下自己’。陛下也說，‘女官拼死伸手要接公主殿下，誓死保護(hù)公主殿下，不該罰。’”說道，宮女非常惋惜地說：“裴女官，陛下和公主殿下都極力為女官開脫罪責(zé)，可是真地好可惜呀，太后娘娘最后還是說，‘不罰女官，恐怕還有下次！’”
凝月問：“太后娘娘要如何罰我？”小宮女只說：“太后娘娘還沒有明示?！闭f完跑了出去。凝月心知自己逃不過要受責(zé)罰，再多想也是無益，眼下也沒有一絲睡意，只好拿起書，就著宮燈光亮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