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主事聽到李嗨的回答,先是憋紅了臉,然后騰地大笑出聲:
“哈哈,你這小子倒是有趣,把自己這不學無術愣是講成了玩笑!”
非得不是李嗨要皮這一下,他是剛才話到嘴邊才臨時改過來的。桃寶的資料庫何等龐大,經(jīng)書典籍自然應有盡有。只不過他初到這子午塢,無非是想先找個落腳的地方罷了,沒必要鋒芒畢露,徒增它事。
李嗨陪笑道:“顧管事見笑了,在下實際也識些字,還粗通些算術,可以做些賬房之事?!?p> “巧了!”
顧管事聽到李嗨的話,立馬拍了一下矮幾,起身對張甲說道:“我昨個還和底下的人抱怨老俞告病之后,這賬房的事情沒人做了,正想問問塢里誰還會算術,沒想到今個老哥哥你就給我領來個人?!?p> 張甲沒接顧管事的話頭,反而轉身嚴肅地對李嗨問道:“碎慫你可別胡說,這回頭要是領了差事卻做不出來,你可是會被塢里趕走的!”
李嗨收起臉上的笑意,很鄭重的對張甲回道:“甲伯勿要擔心,我確實會算術,也識得一些字?!?p> 顧管事拍了一下張甲的肩膀,說道:“老哥哥莫要擔心,我看這少年雖不通武藝,也未學過經(jīng),但他的談吐確是像識字的。等明個我不聲張,先帶他去賬房試試本事就知道了,若是接不下這差事,我再想想別的辦法?!?p> 張甲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把話都說圓了,那就等明天好了?!?p> “哎!老哥哥多慮了,我見這少年容貌不凡,態(tài)度誠懇,多半還是老哥哥你給我解了一個燃眉之急呢!”
話已至此,三人當下就約定好了明日之事,李嗨叫住滿院子追著貍花貓亂跑的小香兒,就牽著小家伙和張甲走出了顧管事的家。
張甲領著李嗨向自己的家里走去,一路無話,只是急匆匆地走路,路上一直在盤算自看見李嗨之后就在想的事情。
李嗨牽著小丫頭還在好奇的打量子午塢里的人物和風情,自然沒有看到張甲時不時有些糾結的表情。
不多時,李嗨就隨著張甲到了那條他口中安置流民們的巷子,這里的居民見了張甲都很熱情的打招呼,連對著陌生的李嗨都很友善地點了點頭示意。只是張甲還在想著自己的事情,時不時才搭幾句話。
一直走到巷子頭,張甲才停在了一個和方才顧管事家差不多大小的院子門口,隨后推門而入。
李嗨領著小香兒走進院子,看到這居住條件比自己預料的強得多,當下也心情大好。
“主屋有兩個臥房,西邊那個是我的,東邊那個屋里的家伙式也都齊,只是落了些灰塵,你打掃一下就能住?!睆埣紫蚶钹私榻B了一下,隨后指了指院落中的兩個廂房說道:“南邊那個是炊房,北邊那個房子我沒答應你千萬別進去。”
李嗨連連點頭,將張甲的吩咐都記在了心里。
貍花貓到了新環(huán)境,似乎很興奮。在院落里東逛西逛巡視領地似的,小香兒則繼續(xù)貍奴貍奴的叫著追著貓兒東跑西跑。
張甲看著院子里熱鬧起來,似乎很懷念什么似的,嘆了一口氣就喚著李嗨一起走進了主屋的廳堂。
走進廳堂之后,李嗨就擼起袖子對張甲說道:“甲伯,那我這就去收拾屋子去了?!?p> “你先別忙這個,我同你有些話還要講,你坐過來!”張甲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叫李嗨坐到他跟前,隨后開口道:
“我想讓你小子做我的義子,你可答應?!睆埣卓粗钹说哪?,很認真的說道,同時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局促。
李嗨聽到張甲的話,倒是細細地思量起來。這張甲的家在子午塢里絕對算是大了,住上七八口人都不算太擠,可自進了這院子之后,就沒看到旁的人,看來這甲伯也是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
只是李嗨還不了解這個時代的人收義子都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情,當下確是有些猶豫,畢竟這種認義父的事情在他的時代已經(jīng)不是很常見了。
張甲看到李嗨沉思起來,苦笑一聲道:“是了,你也算是個識字的相公,長得還好,又會算術,該是瞧不上我這瘸腿的老漢?!?p> 李嗨連忙擺手否認,說道:“甲伯誤會了,您對我有救命之恩,又領我找到了差事,還愿意收留我和香兒那個丫頭在這居住,我心中自是無盡的感謝,只是這當義子的事情還請甲伯告訴小子其中的緣由?!?p> 張甲見事情還有轉機,松了一口氣道:“哎!想我老漢如今也四十有六,膝下也有一子到了婚配的年紀,我本找媒人將親事都訂好了!可憐我那兒子卻死在了胡人的手里,他娘從此之后也是一病不起,不久就入了黃土之中……”
李嗨聽到這里,心里對張甲頓起同情之心。
“我老漢一個人倒沒什么不便,那本來的親家這些年也對我多有照顧,塢主家見我孤苦,也是對我吃穿不斷?!?p> 張甲說到這里已是老淚縱橫,紅著眼眶接著說道:“可這祭祀先人的事情在我死后一定不能斷了,只盼能找個人四時不斷香火,將來我若是去了地下,也有孝子披麻戴孝,答謝賓客?!?p> 是了!
李嗨這才恍然大悟,祭祀先祖就算是在現(xiàn)代都是頭等大事,更無論這些把祭祀一事看的比天還大的古人。
想到這里,李嗨心頭最后那點猶豫立馬拋到了一邊,跪拜在張甲腳邊,鄭重說道:“蒙得義父看得上,又有救命之恩,請受小子一拜。從此平時孝敬,四時香火,定然不忘!”
張甲大喜,連忙把李嗨扶了起來,拍了拍李嗨的肩膀,說道:“好!好!”一時竟是高興地不知如何言語。
“義父!”李嗨又喚了一聲。
張甲美美的應了一聲,隨后挽著李嗨的胳膊走到了北邊那間閑人免進的廂房。
一進屋里,李嗨就看到了幾個牌位擺在香桌上,香桌之上除卻香爐和紅燭之外,還有一碗祭品。
張甲將那碗祭品遞給李嗨,帶著殷切的目光看著李嗨說道:“好孩子,你將這碗麥飯吃了吧!”
麥飯!
李嗨接過碗,看到碗里熟悉的麥飯,感慨了起來。
這麥飯也是關中小吃,就是用蔬菜或野菜和面粉混合在一起蒸熟而成,是李嗨再熟悉不過的食物了。
捧著手里的麥飯,李嗨直接用手扒拉著吃了起來,一種家的感覺縈繞在李嗨的心頭。
看李嗨吃完了麥飯,張甲直接拉著李嗨跪在了香桌跟前,叩拜了一下先祖之后朗聲道:“列祖列宗在上,我張甲今日收李姓子為義子,定將此子當做親生子。我死之后,先祖香火不斷?!睆埣自挳叄质且话?。
李嗨隨著張甲的叩拜,也跟著拜了起來。
此時此刻,李嗨在這個時代終于有了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