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莸木司艘宦?，連忙道：“我的好外甥，這事你可要想清楚！賣身為奴，那日子可不是好過的，這事，要是讓你媽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你讓我這個做舅舅的臉往哪兒擱呀！”
常家的族長、長輩們聽了，也不吱聲了，也許，這就是一個最好不過的解決辦法了，既能保住常家大族的臉面，還不用自己掏腰包。
?；菔謭远ǖ卣f道：“舅舅，這事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如今，家中田地也沒有了，連吃的也無以為繼，這日后的日子還怎么過啊？這樹挪死，人挪活。這賣身為奴，雖然要經(jīng)受常人難以想象的苦難，但說不定外甥還能有一條活路。再說了，前朝的衛(wèi)青大將軍，在當(dāng)大將軍以前，不也是平陽公主的一名奴仆嗎？”
?；莸木司艘宦牫；菡f的也有道理，不吱聲了。
族長心中暗暗冷笑了一下，就你這副身材板子，還想學(xué)衛(wèi)青當(dāng)大將軍，你去做白日夢去吧！不過，他不能表達(dá)出來，相反的鼓勵他道：“好吧，難得?；菪⌒∧昙o(jì)就對他母親有一份孝心，愿意賣身葬母，感人肺腑?。∫彩俏页＜胰说尿湴?！將來，如果有機(jī)會舉孝廉，只要老夫還在，我們這一族的名額，一定歸你?！?p> 族長害怕常惠反悔，又開出了一張空頭支票。這舉孝廉又不是年年都有的，就算到時候真的有舉孝廉了，你又賣身為奴，人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又怎么會知道我們舉薦的是誰呢！
村里的里長連忙道：“既然常惠愿意賣身葬母，我看這是好事??！這樣吧，我這就去跟亭長報個案，拿份文書過來。不然的話，賣不起價錢的?！?p> 西漢的律令，對于拐賣人口的處罰還是極其嚴(yán)厲的。據(jù)《盜律》記載：只要有了“略人”（拐賣人口）的行為，無論是否已經(jīng)出賣，都要處以“磔刑”（處死并肢解尸體）；知情收買之人“與同罪”；不知情收買及轉(zhuǎn)賣的，“黥為城旦舂”（毀容后男犯從事筑城、女犯從事舂米苦役），買者后來知情的，也要同樣處罰。在《雜律》中也有明確規(guī)定，如果“略人”后自己強(qiáng)娶為妻，罪犯“斬左趾以為城旦”（砍去罪犯左腳的前腳掌后從事筑城苦役）。
但是，如果是有當(dāng)?shù)毓倮糇C明的良民迫于生活，自愿為奴，就是合法的，是一樁公開的生意。每個城里都有專門的人口交易市場，其中的商機(jī)巨大。甚至在一些地方，當(dāng)?shù)毓倮襞c盜賊們私下勾結(jié)在一起，相互謀利。
就是當(dāng)年孝文帝的小舅子竇廣國他四五歲時就“為人所略賣”，還先后被賣了十幾次。他曾經(jīng)被賣在宜陽，為主人進(jìn)山燒作炭，結(jié)果發(fā)生了山崩事故，當(dāng)時在山坡下有一百多人全都死在了事故中，只有竇少君一個人得以逃脫。
大難之后，竇少君又被轉(zhuǎn)賣，新的主人把他帶到了長安。聽說朝廷新立的竇皇后是觀津人，到處在尋找失散多年的弟弟，他還記得自己老家的縣名就是觀津，也還記得自己本姓。于是請人寫了文書，將小時候姐姐采桑時，自己爬到桑樹上摔下來的經(jīng)歷作為驗證。
竇皇后招他進(jìn)宮盤問，這才上演了一出姐弟抱頭痛哭相認(rèn)的喜劇。
閑話少說，言歸正傳。族長聽里長這么一說，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此事就交給你里長大人去辦了。他舅啊，要不你也一路跟著吧，拿了錢，直接選一口好的棺材回來，這邊還等著急用呢！”
?；莸木司藝@了口氣，無奈地道：“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孩子啊，你準(zhǔn)備一下，上路吧?！?p> 常惠這時候的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了，本來要吃飯的，娘這一死，就沒顧上了。于是說道：“舅舅，這一天我還沒吃飯呢！你們先等一下，我在灶臺上還熬了粥和湯，我得先吃一點(diǎn)，飽飽肚子。”
眾人聽了，心酸不已，張大媽與李大媽還不自覺地掉下眼淚來，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
?；萁议_灶臺上的鍋，舀了一碗粟米粥喝了，又將剩下的蛇肉羹連肉帶湯吃了個干干凈凈，還打了一個飽嗝，這才與眾鄉(xiāng)親們一一告辭。
“孩子，將來有出息了，一定要記得回來看我們！”張大媽說道。
?；蔹c(diǎn)了點(diǎn)頭，“放心吧，張大媽，我不會忘記鄉(xiāng)親們對我的好的。如果有一天，我發(fā)達(dá)了，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p> “好孩子，去吧。你娘的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你的?！崩畲髬尩?。
常惠又對著族長等人鞠了一躬，“族長，各位長輩們，我娘的后事就拜托各位了！”
“你就放心去吧。你娘的后事，有我們在，你就不必操心了?！弊彘L的心里有些許的慚愧，畢竟，如果自己帶頭振臂一呼，每家都拿點(diǎn)錢出來，也許，常惠就不用賣身為奴了。
里長帶著?；菁熬司?，來到亭長處取了文書，開始往晉陽縣城趕。
晉陽縣，春秋時為晉陽邑，其城為趙簡子家臣董安于筑，初屬晉，后屬趙，秦莊襄王三年取趙晉陽，改為太原郡。治所就設(shè)在晉陽縣城。所以晉陽縣城是太原郡最繁華熱鬧的地方。
晉陽縣城離?；菥幼〉某＜掖宀皇翘h(yuǎn)，也就是三十來里路。由于要拉棺材，里長特地租了一輛馬車，花了一個時辰就來到了晉陽縣城的人口交易所。
這兒，是太原郡最大的人口交易場所，買賣的都在這兒挑選。
?；萑讼铝笋R車，?；莸木司司蛼艘粔K空地讓?；葑拢渌娜艘粯?，往?；莸念^上插了一根麥稈，示意他就是出賣的標(biāo)的物。
?；莺闷娴赜^看了一下這個人口交易市場，只見里面有二、三十號人都跟自己一樣，頭插麥桔稈，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坐在自己旁邊的，就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丫頭，怯生生的，守護(hù)在她身邊的應(yīng)該是她的爹爹。
一個穿著華麗、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走了過來，?；葸€以為他是看上自己了，正緊張著呢，誰知道他卻走了過去，問旁邊女孩的父親：“這女孩是你家的？怎么個賣法？”
女孩的父親點(diǎn)了點(diǎn)頭，“老爺，這是我的女兒。我們一家活不下去了，所以想給她找一個好的人家?！?p> 老爺打扮的人便上前捏起女孩的臉瞅了瞅，像相馬一樣。?；莺髞聿胖溃麄兪菍ｉT養(yǎng)“瘦馬”的。所謂“養(yǎng)瘦馬”，就是訓(xùn)練“妓女專業(yè)戶”，等女孩長大后再讓其入青樓或者是豪門貴族當(dāng)歌妓為自己謀利的。
他又把女孩渾身上下仔細(xì)打量了一番，這才開口道：“嗯，模樣還可以，說吧，你要什么價？”
真有人來賣了，男子反而有些猶豫不決起來。他知道，女兒這一走，看樣子就掉火坑里了，但一想想自己目前的困境，又狠下心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二……二萬錢……可以嗎？”
老爺打扮的人發(fā)出一聲冷笑，“什么？二萬錢？想錢想瘋了吧。二萬錢，我都夠買二頭牛的了！我買頭?；貋黼S時就能耕地拉車，買個孩子回來，啥都不能干，還得好吃好喝地養(yǎng)好幾年……我有病??！”
那男的咬了咬牙，道：“那依老爺?shù)?，您出什么價？”
老爺打扮的人笑了，伸出一個手指頭來，“就一萬，一口價，同意的話，咱就寫契約?！?p> 男子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萬就一萬吧?！庇谑穷I(lǐng)了小孩跟那人去簽契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