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伊風(fēng)易逝,伊人猶存
【伊風(fēng)易逝,伊人猶存】
隨多戈走出宅邸大門,來到后院的角落。與前院的氣派壯觀相比,這里更像一座小花園,點綴著熟悉又惹人的茉莉,帶著與世無爭的淡雅?;祀s的花瓣,隨了庭院內(nèi)不時拂過的風(fēng)兒,洋洋灑灑,散落在地面上,或浸漬在庭院邊緣的水流之中,向一處漂去。屹立在園中的石碑沒有冷峻的外觀,卻帶著柔和的線條,靜靜地“站”在那里,與四周景致融為一體。
“呦,靖伊!”文郁走上前,拍拍石碑的一側(cè),“老規(guī)矩,先把我的活兒干了?!闭f著,他從籃子里取出干凈的毛巾。
小心翼翼地走著,像是盡量不要打擾到紛飛的花瓣,靖伊緩步走至石碑前,撫摸著石碑柔和如流水的線條,將口袋中的,還有書包中的物品一樣樣擺在上面。石碑上,“靖風(fēng)”兩個漢字一如昨昔所刻,筆鋒挺立,沒有任何因歲月而產(chǎn)生的妥協(xié),除此之外的文字,均以英文雕刻。
終究沒有安息在自己的庇護之地??!
“什么時候,才能改回他原本的名字?”望著碑上的名字,靖伊扭頭問著多戈,擦拭石碑的文郁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直愣愣地看向多戈。
“什么時候,你能坦然用回碑上的名字,什么時候,我就為他改回自己的名字。”多戈說著。
【守墓人】
“今天真是謝謝你,還要把我們送到這里?!本敢琳f著。
“真是的,現(xiàn)在都開始說起客套話了,”多戈擺擺手,“我走了,等你們回到伍倫貢后,記得告訴我一聲?!睋u上車窗后,多戈一溜煙,離開了酒店。
沿著來時的路,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宅邸,真是清凈?。∨c父親在時不同,那時的大院子里盡管滿是墓碑,但因為有父親的存在,空氣中充斥的凝重卻總不缺少一種希望獨有的歡快?!啊丛x開,這里是一片祝福之地,應(yīng)該為所有安息于此的人感到欣慰……”父親總喜歡這樣說,他從來不稱這里為墓園,也不自稱為守墓人。對于他來說,這里就是多戈莊園,一個很多靈魂相聚于此的莊園,而他自己,則樂于自詡為莊園的大管家。
對于來訪于此的人來說,這里會成為一個嶄新的起點,一個將情感安心寄托于此的地方;對于因任何原因來訪此地的任何人來說,都是如此。來到這里,感受獨特的氣氛,也只有在這里,很多人才感受到了真切的存在……離開的人也似乎確實從未遠去過。
如此想著,多戈潸然淚下,將車停在通往車庫的甬道之上,“應(yīng)該為此感到高興的,小多戈!”那時,他的父親確實是笑著說出最后這幾個字的。
“多戈!”車窗外,隱約傳來了女生的呼喚聲,大漢趕快胡嚕著被淚水“刮”花的臉,振奮著精神,走下車來,“哎呀哎呀,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找我。只是沒想到,你會自己來,沒有告訴他們嗎?”多戈扭過身,正面著眼前的女孩,“……你好啊,幼琳!”
“真沒想到,你竟然住在吉普斯蘭。世界就是個圈,不知道哪天,在哪里就又碰到了,”幼琳說著,“就算當(dāng)時,你不告訴我,總有一天,我還是會找到你的?!?p> “是啊,當(dāng)時的我確實想不到會有今天,想不到竟然能在萊蒙特遇到你,文郁他們也一定想不到……”多戈尷尬地笑著,“靖伊和文郁才剛離開……”
“我知道,我看到了……”幼琳低頭,說著:“雖然院門是開著的,但我覺得,還是要先和這里的主人打聲招呼,才禮貌?!闭f著,女孩看向多戈的身后,“既然都站在這里了,就拜托你,讓我見見他吧!”
多戈遲疑著,半晌才抬起頭來,無奈地說著:“盡管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我還是想讓你,就這樣……向前走,不要再回頭看了,困在過去的人已經(jīng)夠多了!”
幼琳攥著的拳頭始終沒有松開,嘴唇被牙齒“按”出的痕跡,讓它看上去更加干裂,微微顫抖的雙唇,自鼻腔涌上一股酸楚,“我現(xiàn)在就是要向前走,穿過這一片,到那宅子的后院去,怎么能是回頭看!”
“真不明白,為什么事情……變得這么復(fù)雜……”
【落款的含義】
“你還好吧?”多戈看著后座的幼琳,“要不要再給你停近一些?”
“不用了,多戈,這里就好,”幼琳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努力笑著,對多戈說道:“謝謝你……不論今天,還是之前……”
“該往前走了……幼琳,秘密不是好東西!”多戈看著后座的女孩說著,“距離遠,喊出來怕別人聽到,說不出口;但距離要是足夠近了,有些秘密還是要說出來,不是所有人都應(yīng)該被困在過去,說出秘密,就能讓一個人得以釋放,讓另一個人得以解脫,”多戈降低著音調(diào),認(rèn)真說著:“就像我的父親,沒有留下任何秘密和遺憾……”多戈嘆了口氣,用中文一字一句地說道:“幼琳,說出來,好嗎?”
大漢回身看著幼琳,女孩點點頭,抱緊手中的小包下了車。
“幼琳……”多戈猶豫著,“嗯……”看女孩走到了車窗外,他伸手從副駕駛座位上的書包里取出了一個畫框,“這個,我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給你,但……我覺得,他們都會原諒我的,”多戈把畫框遞給幼琳,“除了石碑前的那些,他也把這個放在了石碑前,”他輕輕點點畫框,隨后看向女孩,“……讓靖風(fēng)走出來吧!他在里面呆得太久了!”沒有更多的言語,大漢深吸一口氣,搖上窗戶,啟動了車子。
目送著漸行漸遠的多戈,逐漸消失在視野之中,幼琳將畫框翻至正面,被精致的相框完美包圍起來的“禮物”,圖中的少年一如那日顏料未干般,展示著燦爛的笑容。除此之外,畫框角落的落款吸引了幼琳的注意力,頗為陌生的內(nèi)容搭配著頗為熟悉的筆跡,并非是創(chuàng)作者的杰作,“幼琳僅予靖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