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大腦之中忽然如同觸電一般,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我趕緊轉(zhuǎn)頭往著父母走去的方向追趕,果然,不多久我就看見了他們。
他們背對著我,有說有笑,看上去十分溫馨的樣子。
可我的心卻在顫抖。
為什么他們拉著別人的孩子?
我奮力跑上前去,一把勒住了那個男孩兒的肩膀。
父母回頭,看見是我,都是一陣錯愕。
那個男孩兒慢慢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病態(tài)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哥,好久不見?!?p> 這一刻,我瞬間懵圈了。而當我看到男孩兒的臉時,無數(shù)的記憶涌入腦海里,把我沖擊得支離破碎。我無力地向后倒去,周沫抱住了我。
我望了她一眼,暈死過去。
漫長的黑夜里,我似乎做了一個夢。
一個小男孩兒搖著我的手,奶聲奶氣地說:“哥哥,我要吃糖?!?p> -----------------------------
父母臉色難看地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
父親說:“周末的病情不能再拖了,現(xiàn)在只能周一救他?!?p> 母親眼淚婆娑:“可是...換一個腎,周一他未來的生活可怎么過...”
父親狠狠一拍大腿,嘆道:“那怎么辦,總不能看著周末死掉吧?周一是我們的兒子,周末也是我們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說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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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著男孩兒的手回到他的小房間。房間的桌上擺著一張全家福,里面是老爸老媽,我還有弟弟。
弟弟?
對啊,原來我還有一個弟弟。
他叫周末,比我小三歲。
患有先天性腎衰竭,因為找不到匹配的腎源,只能用我這個當哥哥的。
可是...
我不愿意。
我跟父母大吵了一架,跑了出去,遇見了被壞孩子們欺負的張圓圓。我沖上去幫助她,卻被人圍毆。
我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我看見父母站在病床前跟醫(yī)生說話。
醫(yī)生說:“選擇性失憶?!?p> -----------------------------
當我睜開眼時,正睡在醫(yī)院的病房里。
身旁站著老爸老媽,還有周末。
所有的事我都想起來了。
八年前...因為我的懦弱與自私,不愿意給弟弟換腎,導(dǎo)致家庭關(guān)系破裂。選擇性失憶的我,忘記了弟弟的存在。而父母為了不讓我受刺激,也沒再提起過。
父親帶著弟弟去了外地,而母親則是陪著我。
我床底下那張照片里的小男孩兒,就是我的弟弟,周末。
其實我一直有些疑問。
艾拉雖然改名為周沫,篡改了母親的記憶。可是...為什么家里會剛好有一個單獨的臥室呢?那就好像家里本就是有兩個孩子一樣。
還有周沫房間里的全家福,那全家福上原來不是多了一個人,而是弟弟的照片被艾拉給替換了。
這時,弟弟走到我的身前,他的臉很蒼白,帶著一絲病態(tài)的白皙。
他伸手擦了擦我臉上的淚水,笑道:“哥,我從沒怪過你。換做是我,我可能也不愿意。那時候我們都還小,不懂事。你也不用擔心,我后來找到了腎源,雖然不是十分匹配,但是總算能活下來了?!?p> 看著弟弟的臉,我默默流淚。
此時,老干部蘇遠他們都在病房里等我,我看了一圈,卻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人。
周沫!
“周沫呢?”我問道。
“我在啊,哥?!敝苣┱f道。
“不,不是你,是我的妹妹,周沫。”我說。
“周一...你的失憶癥不會是更嚴重了吧...”老媽驚恐道,“你哪來的妹妹?!?p> 咚~
我的心臟猛然一跳。我看著老干部他們,嘶吼道:“周沫呢?”
他們面面相覷,一副完全不知道我在說什么的樣子。
我用力拔掉身上的輸液管,沖出了病房,我發(fā)了瘋似的在大街上奔跑,不停地呼喊著周沫的名字。
可是...
所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就如同看著一個神經(jīng)病。
那一天,周沫就這么消失了。
這難道都是一個夢?
所有關(guān)于周沫的信息全部抹除,她就像從沒來過一樣。
幾天后,我出院了。弟弟中考結(jié)束,而我高考結(jié)束。
我恢復(fù)了記憶,家庭重歸于好。周末住進了本就屬于他的房間。
可是...
我完全高興不起來。我躺在床上發(fā)呆,細細地回憶著所有關(guān)于周沫的一切。
我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邢警官嗎?我要舉報。”
“你舉報什么?”邢警官說。
“周沫殺人了,第一個跟第三個死掉的小混混,就是周沫殺的!”我沉沉道。
聞言,電話那頭一陣安靜。
“周一,你是不是高考壓力太大了,胡說些什么?!?p> “我沒胡說,你不是有監(jiān)控嗎,不是排到周沫了嘛!”
“監(jiān)控里什么人也沒拍到啊,你好好休息吧,我還要忙?!?p> 滴~
邢警官把電話掛了。而我徹底癱倒在床上,心情跌宕起伏。
“對啊,我怎么把它忘了!”
我趕緊從伸出手在口袋里一陣摸索,摸到了一個藍色的小瓶子。
呼~
我終于歇了口氣。藍色小瓶子還在,那就證明這一切是真的,不是夢。
“還差最后一個靈魂!”
我出了門,只要收集滿100個靈魂,周沫就會出現(xiàn)的吧。
我發(fā)了瘋似的在大街上尋找,可是一天過去了,一個游魂也沒發(fā)現(xiàn)。
兩天,三天。
七天!
不可能!
連續(xù)七天,我都沒找到一個游魂,難道是因為...
因為我看不見了?我失去了陰陽眼嗎。
我失魂落魄地倒在一棵大樹下,兩眼無神地望著天空。
突然,心中涌現(xiàn)出一絲不甘。
明明關(guān)于周沫所有的記憶我都保留著,她是如此鮮活,如此真實。從我第一次在百貨大廈見到她,然后她來病房里看我,還給我看了死神身份證。
編號我都還記得,89757,對吧?
我還記得她跟我說過的話-----考核有三不準。第一,生老病死的靈魂不要。第二,丑陋罪惡的靈魂不要。第三,留有執(zhí)念的靈魂不要。
還有她說過,她剛來人間,身體還沒有完全實體化,沾染了我的血,一部分力量轉(zhuǎn)移到了我的身上。
她遞給我一個藍色的小瓶,瓶子里裝著一滴晶瑩的藍色液體,說要我?guī)退瓿伤郎窨己恕?p> 這所有的一切,我全都記得,歷歷在目。
可是...
不對啊~
我的心臟忽然猛然顫動。
艾拉說她剛來人間,給我的小瓶子里卻有一滴靈魂液體。當時我還以為是那個被她殺掉的劫匪--黃大狗的。
可是考核第二條,丑陋罪惡的靈魂不要。
那靈魂不是黃大狗的,艾拉又是剛來人間,那么...那滴靈魂,是誰的?
這一刻,我忽然瞳孔變大,好像意識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那滴靈魂...該不會是我的吧。
“看來你終于明白了?!?p> 眼前的空氣忽然浮動,出現(xiàn)了一個曼妙的人影。
“水島!”我驚呼。
水島看著我,幽幽道:“你其實早就死了?!彼f給我一張報紙。
劫匪黃大狗殺了兩名高中生,目前在逃。
“你在2018年的暑假已經(jīng)被這個黃大狗殺掉了?!彼畭u冷冷道,“你的靈魂是艾拉收集的第一個靈魂。但是考核規(guī)定,不能收集留有執(zhí)念的靈魂,所以,她必須幫你完成心愿。”
“什么心愿?”我問。
“那要問你自己了?!闭f著,水島手一揮,出現(xiàn)了一枚藍色的靈魂液體,“這滴靈魂,將會是最后那第一百個靈魂,如果你愿意把它裝進小瓶里,那么艾拉的考核就能成功,但是...你的靈魂也會從這個世上消散。”
聞言,我陷入了沉默,良久才訥訥開口。
“完成考核,艾拉就能成為真正的死神,回到冥界吧?”我問。
“是的?!彼畭u點了點頭。
“好,我愿意?!蔽医舆^水島手中的藍色水滴,卻沒有放進小瓶子里。
“你怕了?”水島說。
“沒有?!蔽彝铝丝跉?,“能不能等到高考成績公布的那天。”
水島沒有說話,再度消失不見。
短暫的震驚之后,我竟然比我自己想得要豁達不少?;蛟S是因為死得不是很突然,或許是因為...這一年多以來,我收獲了很多。
現(xiàn)在的我,應(yīng)該沒有執(zhí)念了吧...我這么想著。
而且,知道周沫是真的存在時,我不僅沒有因為自己的死而傷心,反而有一些安慰。
我回到家,提議跟父母一起出去旅行。
這是我們一家四口難得的一次團聚,我們玩了三天,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高考結(jié)束后的第十八天。
可以查成績了。
我們緊張地坐在電腦前,打開了網(wǎng)址,輸入了我的準考證號。
我的天!
總分551,竟然剛好達到了HH大學(xué)的分數(shù)線!
我激動得跳了起來,父母和弟弟抱著我一起歡呼,我們相擁而泣。
三天后...
吃完了最后一頓午飯,我一個人出了門。
我爬上了家門口的一棵樹上,望著熟悉的街道,這個曾經(jīng)厭惡的城市,此時卻讓我感覺很溫馨。
無數(shù)的回憶涌上心頭,我會心一笑,把最后一滴靈魂裝進了藍色小瓶。
霎時,一道藍色的光芒閃耀著,一個人影逐漸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
“周沫,好久不見?!蔽倚χf。
“你...”周沫看著我,眼里默默流淚。
“周沫,不用哭,你可是死神呀?!蔽艺f道,“很高興認識你,這一年多的時間,承蒙你照顧了?!?p> 我長舒了一口氣,此時,我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周沫,你說人會轉(zhuǎn)世投胎嗎?”我問。
她搖了搖頭,已經(jīng)泣不成聲。
“你怎么還是這么直白,騙騙我也是好的呀?!?p> 我閉上眼,等待消失的那一刻。
“周沫,我死后,你能不能改掉我父母的記憶,讓他們忘了我吧?!蔽艺f。
“好,我答應(yīng)你?!?p> “謝謝?!?p> -----------------------
這時候,街道之上傳來急促地呼吸聲,趙琦向著周一的家跑來,他到的時候,看到樹上的樹葉動了動,手中的成績單漸漸滑落。
他的雙眼中有著一絲迷惘,撓了撓頭,撿起成績單,向著遠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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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怒號,黑色的土地泛著點點焦紅,延伸到無邊的天際。
在如同狼牙一般的巖石峭壁之間,有一面偌大的黃色湖泊。
此時,一名女子正靜靜地站在湖泊前,手里捧著一朵蓮花。
花心里似乎有一個藍色火焰一般的花蕊在不停跳動。
她把蓮花慢慢放入了湖泊里,漸漸飄向遠方。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