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蘇洛興致正盛,等怪老三和怪老二走了后,又拉著竹生狠狠的苦練刀法到深夜,這才罷休。
月沒,星出,天空深邃高遠(yuǎn),大地寂靜無聲。
躺在床上的兩個少年,時不時的閑聊兩句,漫漫長夜竟似不急著睡去。
“師弟,你說白天三師叔說的以念御刀的鬼刀術(shù),到底是不是唬人的?”
竹生眼睛望向屋頂,身體保持著平躺的姿勢,他這種人就算是睡覺也是有板有眼,好像有無形的框架將他框了起來。
蘇洛則是頭枕著雙手,在床上也不老實的翹著二郎腿晃蕩,嘴角勾起一抹笑,想到自己以后憑借手中鬼刀縱橫萬里山河,意氣飛揚,笑意更濃了些,竟沒有聽到竹生的問話。
“師弟?你倒是說說看啊?!敝裆鷽]有去看自我陶醉的蘇洛,兀自鍥而不舍的繼續(xù)問道。
被竹生再次開口詢問,打擾了遐思的蘇洛,轉(zhuǎn)身朝向竹生,及時收回了上揚的嘴角。
畢竟竹生是自己來這個世界后,第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所以一剎那的不耐煩最后變成了無奈。
蘇洛答非所問,“竹生,你是何時來的凌云宗?”
雖說竹生是他師兄,但年紀(jì)與他不相上下,所以他寧愿叫他竹生,這樣聽上去更親切些。
“呃?”顯然被蘇洛突然轉(zhuǎn)變話題問的有點蒙,竹生頓了頓,才開口說道:“我從記事起就在凌云宗了,聽師父說,我是他們從幾十里外的紫竹林撿回來的?!?p> 接著便是一陣沉悶的沉默。
黑漆漆的屋子里,也看不到竹生臉上的表情,想來此時的竹生一定是難過的。
蘇洛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混的比較慘的,但凡事都怕比較,這一比較,蘇洛頓時覺得,自己不管是前世今生起碼還是有父母雙親的人,在略感幸福的同時,也對竹生生出了同情和憐憫之心。
“對不起,勾起了你的傷心往事?!碧K洛感覺這個話題很沉重,連忙道歉,再想張口,卻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竹生突然笑道:“師弟,你誤會了,我被父母遺棄的時候,尚不懂事,哪里就有什么傷心往事了,只是剛才被你一問,我又想念師父他老人家了。”
蘇洛這才想起,他那個只見過幾次面的師父云翼,雖說自己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但也算師徒一場,如果以后自己平步青云了,也少不得云翼的一份功勞。
情分情分,沒有了師徒情,但說到底師徒的輩分也還在的,
只是這都半個多月了,作為師父的云翼竟然都沒來親自看看這師兄弟兩人,蘇洛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些失落。
風(fēng)不來,我便去找風(fēng)。蘇洛沒來由的想到這么一句話,
“師父,他,還好吧?要不過幾天咱們回去看看他吧?”蘇洛有些難為情的說道。
“不用了,前兩天我回去過一趟,他老人家已經(jīng)離開凌云宗了。”
“什么?走了?”蘇洛瞬間又有些后悔,自己沒有早些回去看一看云翼了。
難道是師父對自己心灰意冷,或者是對凌云宗心灰意冷,這才將幾百年的基業(yè)擱置不管了嗎?
“是因為我的緣故嗎?”蘇洛小聲問,雖然他也知道因為這個原因的概率很低。
“當(dāng)然不是,沒想到你還挺自戀的,哈哈,師父離開凌云宗是有他自己的原因?!?p> 木訥的竹生居然也會挖苦人,這讓蘇洛英俊的臉龐瞬間有些發(fā)紅,還好夜色很好的遮掩了尷尬。
“師父沒說什么原因嗎?”
“沒有,他只說以后讓我好好照顧你,說如果你哪天想回家了,讓我把你完璧歸趙?!?p> 輕輕的“嗯”了一聲,蘇洛便不再開口了,心想,我才不要回家,先不說被蘇河變賣了家財?shù)幕顺翘K府,能不能養(yǎng)他一輩子,
就說他現(xiàn)在這幅沒有了修為的皮囊,若是回到凰城,難免會見到從小到大的玩伴和街坊四鄰,到時候還不被種種嘲笑?那才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露臉的事可以做,丟人的事免談,這是幾年闖蕩的經(jīng)驗之談,說白了,哪個年輕人不好面子?
“師弟,你睡著了?”過了一會兒,竹生小聲開口問。
竹生依然老老實實躺的筆直,但精神卻好的出奇,念了一遍清心訣,卻還是睡意全無,干脆想著再和蘇洛聊聊。
“還,沒。”蘇洛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只是帶著些倦意。
終于又找到了說話的對象,竹生完全沒有理會已經(jīng)上下眼皮打架的蘇洛,自顧自說道:“說來也奇怪,你來凌云宗三年了,就只有兩個人來看過你,我很好奇,你長這么大,難道就沒有三五好友嗎?”
隨即竹生想起蘇洛已然失憶,又接著說:“不過沒關(guān)系,我從小到大也沒有幾個朋友,從今往后,咱們就是朋友了?!?p> “那是自然,”蘇洛痛快的應(yīng)承道:“只是你以后別再師弟師弟的叫了,那樣聽起來生分。”
“哦,那,我叫你小洛,好不好?”竹生想了想說道。
“嗯,這樣就好多了?!鳖D了頓,蘇洛又問道:“你說有兩個人來看過我?都是誰啊?能說給我聽聽嗎?”
竹生回道:“一個叫常平,是個跟咱們歲數(shù)相仿的少年,模樣很俊朗,說話文縐縐的,應(yīng)該是你的兒時摯友,那次來還跟你喝了一天一夜的酒,
我那天恰好有事,等我回來時,那個少年已經(jīng)走了。”
說到這里,竹生長長嘆了一口氣,像是很遺憾沒能結(jié)識那個叫常平的少年。
“哦,”蘇洛有些失落,“還有一個呢?”
竹生突然提高了腔調(diào),怒沖沖說道:“還有一個叫蕭婉兒,提到她我就惱火,要不是因為她,你也不會掉進(jìn)冰窟,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
“算了,也不能全怪蕭婉兒,那只是一場意外?!碧K洛沒有親身經(jīng)歷掉進(jìn)冰窟是什么滋味,他當(dāng)然可以將話說的如此輕松了。
可竹生就不一樣了。
竹生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在蘇洛面前提起蕭婉兒了,每提及一次,怒火似乎便增加一分,好像被蕭婉兒害的掉進(jìn)冰窟的那個人是他一樣。
也許這就是對感同身受最好的詮釋了吧。
怕了竹生的碎碎念,蘇洛趁竹生閉嘴的空擋,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問:“竹生,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俊?p> 竹生還沒反應(yīng)過來,蘇洛又接著說道:“就憑你現(xiàn)在這絮絮叨叨的功力,將來成了婚,一定能調(diào)教出一個賢淑的老婆來?!?p> 竹生突然一屁股坐起來,看著蘇洛的方向,“小洛,你怎么能將調(diào)教這個詞用在女子身上?夫唱婦隨,相敬如賓才是正道,調(diào)教這種思想可要不得啊?!?p> 古板死守迂腐...,想了很多類似的詞語,蘇洛都無法形容面前的少年竹生之一二,“好好,聽你的,要不得?!?p> “唉,這就對了?!?p> 蘇洛小聲嘟囔道:“趕明兒,我就去青石林捉個女鬼給你做老婆,讓你夫唱婦隨,相敬如賓?!?p> “我給你找個女魔做老婆,”竹生也不甘示弱。
......
天快亮?xí)r,兩人才朦朧睡去。
少年們的心性總是這樣,不管什么樣的失落,友情的風(fēng)一吹,就會煙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