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聲音像是對著案幾上的人說話,可案幾上的人卻沒有回音。
那聲音盡力表現(xiàn)出客氣,可聽起來卻愈發(fā)的古怪:“先生,吾等對您甚是敬重,雖不奢求您對吾等報(bào)以同樣的敬意,卻也極不希望看到您如此漠然?!?p> 案幾上的人仍是一聲不響,刷拉拉翻動紙張的聲音似是表達(dá)著不滿的情緒。
這時(shí),又是一陣相似的腳步聲趿拉著走近,先前那人趕忙轉(zhuǎn)身,踢踢踏踏的邁著碎步迎了上去。
只聽另外一個(gè)男聲響起:“唔理哇啦……”
先前那個(gè)男聲回答:“嘰里呱啦……”
案幾下小洞內(nèi)的屈不為聽著忍不住笑,竟弄出了動靜,屈不才大驚,忙按住他的頭捂住了他的嘴,可縱是如此,卻仍被那說話的二人聽到了。
先前那個(gè)男人抬步趿拉至案幾跟前,問道:“方才,可是先生在笑?”
案幾上的人似是思慮了一番,終于開口道:“是我?!?p> “呼……”那人身下的屈家兄弟聽了,悄悄的松了口氣,旋即,二人險(xiǎn)些兒又雙雙大叫出來:這聲音,怎的如此像先前在密道中憑空消失的季學(xué)禮?!
于是二人大氣也不敢喘,屏住呼吸待要再細(xì)細(xì)辨認(rèn)一番。
那古怪聲音又問:“先生因何會笑?”
案幾上那人道:“看到一處有趣文字,便忍不住笑了?!?p> 屈不為聽了,忍不住熱淚盈眶,這嘶啞無力的聲音,不疾不徐的書生語氣,不是季學(xué)禮又是誰!
屈不才見自家兄弟如此激動,更加不敢松手,緊緊捂住他的口鼻不叫發(fā)出一點(diǎn)兒聲音。
那古怪聲音又道:“那小僧便不打擾先生用功了,稍晚些會有人為您奉上晚膳?!?p> 季學(xué)禮沒再說話,直到案幾上又傳來研磨的聲音,那兩個(gè)人才趿拉著步子離開。
上頭沒了聲音,屈不為急著出去,甩開兄弟的手就向前爬,卻又被屈不才拉住。
屈不為急道:“你干么拉我?上面可是季家叔父!”雖是心急,卻也沒敢大聲言語。
屈不才道:“上面可不只是季家叔父!”
“旁的人不是已經(jīng)走了么!”
“你我又看不到外頭,千萬不能輕舉妄動!”屈不才沉吟了一下,“那人說話雖是客氣,但我聽著季家叔父的口氣卻并不友善,由此大可斷定,離開的那兩個(gè)人定不是什么好人!”
屈不為聽了,冷靜下來:“你說的有些道理,季家叔父和咱們說話從不用那樣的語氣。可咱們總不能一直躲在這里罷?”
“你急什么,先等等看看,容我些時(shí)間!”
屈不為不再說話,直直盯著那處洞口不住嘆氣,心想:好不容易找見了人,卻不能相見,真是急死個(gè)人!
過了一會兒,屈不為隱約看到一小團(tuán)白色的東西自那洞口掉落下來,忙要上前查看,卻不想屈不才也看到了,搶在自己前頭拿到了那東西。
屈不為湊近了看,是一塊裁下來的草紙,上面寫著幾行小字,忙問道:“可是季家叔父丟來的?上面寫的什么?”
“他方才是聽出你的聲音了,想到我們在密道中走散,就猜到是我們找來了?!鼻徊攀掌鸺垐F(tuán),慢慢蹭至洞口邊上,拾起兩個(gè)小石塊,撞出兩下不大的聲響。
屈不為不解道:“你在做什么?”
“季家叔父說啦,若是你一人來了,便敲一聲,若是我兄弟二人都在,便敲兩聲。好在你我二人在一塊兒,若是只你一人來此,豈不是都看不懂他寫的什么?季家叔父也真是的,腦子聰慧卻忒粗心?!?p> 屈不為聽迷糊了:“怎的就粗心了?”
屈不才用石塊敲了敲他的腦門:“竟瞧不出你這傻蛋不識字!嘿嘿?!?p> 屈不為沒心思與他打鬧,拂開屈不才的手問道:“季家叔父還說什么了?”
屈不才沖著洞口努努嘴,“耐心等著!”
過了片刻,果然見那洞口又扔進(jìn)一個(gè)小團(tuán),屈不才打開,這次字?jǐn)?shù)顯是多了不少。
“季家叔父說,住在這洞里的是倭奴僧人,不知從哪弄來許多梵文典籍叫他給譯寫出來??杉炯沂甯缚戳耍f那些典籍所記都是祥允寺和咱們這一帶的地勢,他不知這些倭奴來人要做什么,便沒同意。于是他便被關(guān)在這處山洞,無法脫身?!?p> 屈不為聽了,問道:“那我們?nèi)绾尾拍苤撋恚坎蝗缥疫@就回去,試試先前那個(gè)洞口還能不能打開!”
屈不才搖頭:“咱們便是回去那處,不也還是被困著么?!不如等著夜深人靜,咱們上去找找,興許還有什么別的出口?!闭f完,拿起手中小石塊,又敲了一敲。
屈不為又問:“這又是什么意思?季家叔父還會再丟小紙進(jìn)來嗎?”
“沒什么意思,弄點(diǎn)動靜,告訴他咱們已經(jīng)知道啦!該說的都說了,不會再丟了!”
屈不為似懂非懂,等了一會兒,那洞口果然沒了動靜。
于是兄弟二人就臥在這山洞之中,掐著時(shí)辰等待那些倭奴僧人熄燈歇息。
屈不才本想小憩片刻養(yǎng)養(yǎng)精神,可奈何屈不為卻睡不著,非要找他說話:“倭奴人是什么人?說話怎的那樣奇怪?”
“說起來,我應(yīng)該是在楚木王爺府上見過倭奴僧人?!鼻徊呕貞浀溃骸澳切┤硕即┲亳囊拢弊由洗髦鴺O重的大佛珠,腳底綁著一塊木頭,他們就踩著木頭走路,嘎達(dá)嘎達(dá),煩死個(gè)人。我瞧他們形容怪異,還曾湊趣與他們說話,可是他們并不理我,高傲的緊。后來,與我同值的人告訴我,那些人都是坐船遠(yuǎn)道而來的倭奴人,通常是一同出來百十個(gè)人,到得咱們這里,就只剩下十幾個(gè)人。想是來路艱險(xiǎn)異常,九死一生吶!”
“既是如此艱辛,為何還要不怕死的過來?”
“據(jù)說是仰慕我大成國佛法無邊,虔心證道?!?p> “那么說來,還不算壞人,可為何卻要關(guān)著季家叔父?”
“我瞧著可不是,那群倭奴僧人雖衣著華麗舉止有度,可比起祥允寺的僧人,卻一點(diǎn)兒也不像修行之人。他們先前不是不愛理會我么,后來不知從哪兒得知我在王爺府專管著財(cái)寶,還特特請我喝過酒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