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拿足了賠償駿馬的銀錢,去王爺府上要人??沙就鯛攨s不露面,差人過來告訴我王爺府里不缺馬匹,缺的是火槍!我一時沒懂,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那人見了,竟直截告訴我,說王爺?shù)囊馑际墙形夷昧藫寔頁Q人!還規(guī)定了數(shù)量:十五把!”
簡玉珩臉色一沉,道:“他們要火槍做甚?”
“這個小弟不知,更想不出緣由,甚至都不知那東西要去哪里找尋?!奔痉蜿特W韵萑牖貞洰斨?,并未留神簡玉珩的臉色。
“后來我出來一打聽,才知那東西貴的嚇人且又不好弄。我與家母商量過后,千方百計花了重金托了一個可靠的生意人幫忙尋到,這才湊足了王爺?shù)臈l件。誰想他們拿了槍也不肯放人,又不斷的跟我要了御米、火藥……皆是又貴又難弄的物什。我家雖算得上富足,可畢竟銀錢有數(shù)。一來二去,逼得我只能拿些東西去賣……”
這時,簡玉珩身邊另一名大漢低聲對他耳語:“屬下昨日聽得同罡大師那番話……還曾提醒過您……莫不是得了什么消息……”
聲音甚小,季夫晏只聽得個斷斷續(xù)續(xù)。
那大漢待要再說,簡玉珩趕忙制止道:“這事回去再說!”
那大漢立刻閉了嘴,不再說話。
“御米……米囊子……”一旁的屈不才喃喃念叨兩聲,突然牙關緊閉,淚涕齊流,自小凳上跌了下來,蜷在桌腳,渾身顫抖不已。
屈不為趕忙蹲下,扯下袍子一角胡亂團成一團,用力捏住屈不才的下頜掰開他的嘴,將布團塞了進去。之后又扯開紅腫的嘴角向著簡玉珩等央求道:“請各位好漢莫再提那……那二字,我兄弟聽不得聽不得吶!要命啦要命啦!”
先前揍他那大漢見了,冷哼一聲,哧道:“竟還是個癮鬼兒!”
屈不為眼中發(fā)酸,悶聲道:“說起來,我這兄弟亦是被那楚木王爺所害……否則我屈家就再不濟,也不至淪落至此!”
于是也不等眾人發(fā)問,這屈不為便淚一把涕一把的說起了自家往事。
原來,這屈家兄弟的父親屈利吉,守著祖上留下的基業(yè),娶了一房媳婦生了兩個兒子,日子過的本是殷實富足。
奈何大兒子屈不才長大后不務正業(yè),整日里游手好閑四處吹牛,說自己擺弄古玩玉器的能耐如何如何。牛皮吹的震天響,終于吹開了王爺府的大門。
兩年前,那楚木王爺便差了人把他請進王府,專門封了他一個鑒寶的差事。屈不才也沒辜負了王爺?shù)耐懈?,幫著王爺將他的一應珍藏打理的井井有條。
這屈家祖祖輩輩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營生,好不容易出了個能給官家當差的子孫,那真真是光耀了屈家門楣。老父屈利吉樂不可支,整日里給祖宗上香感謝他們的庇佑。而原本那些嫌棄屈家家世的人,也都開始主動上門為他們家說起親事來。
然而好景不長,屈不才整日與王爺府中的眾多珠寶玉器為伍,難免日久生情。在一次散值的時候,順手牽羊揣回了一個不太起眼的手把件兒。
楚木王爺視那些珍寶如性命般,否則也不會專門請了行家過來打理。屈不才順走了手把件兒,前腳才離開王爺府,后腳就被楚木王爺知道了。
這楚木王爺為人陰詭,懲治人的方式也不像常見那般暴打一頓或是怎么的。而是不動聲色,等著屈不才第二天來時,差人帶他進了一間四處封閉的小屋子。
屈不才一進那屋子,就聞到了一股從未聞過的特殊香氣。這香氣令他渾身舒適,仿佛在云端打跌一般。過了一會兒,帶他進來那人遞給他一碗肉粥,說是王爺體恤他連日來辛苦,叫他在府上歇一歇,賞他御賜的好吃食解解乏。
屈不才不疑有他,只當是王爺給自己的賞賜,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吸溜了一大碗。哪知這一碗下來,屈不才只覺五臟翻滾,腸胃顛倒,險些兒一頭扎在地上。那人見狀,一把托起屈不才的手臂,扶他上炕,又為他除去鞋襪。
剛一靠上炕上的軟枕,屈不才便沒了方才不適的感覺,渾身上下反倒被一種欣快感取代。那人看到屈不才的臉色變幻,忙又給他盛了一碗。第二碗下去,屈不才便立刻陷入了一種瘋狂之中,再也停不下來。
整個一日,屈不才是在王爺府中小屋的炕上度過的。這一日,他感受到了羽化登仙的滋味,看到了無數(shù)的金銀財寶,還有諸多貌若天仙的女子。但凡是他想要的,伸手就能夠到,真真是嘗盡了神仙滋味。
于是屈不才就這樣在王爺府中又過了十日左右,直到老父屈利吉發(fā)現(xiàn)兒子不對勁兒。目光呆滯反應遲鈍不說,甚至吃早飯時竟抓起兄弟屈不為的手當饅頭啃。
屈利吉隱隱覺的這事蹊蹺,便叫屈不為去王爺府中替屈不才告了假,又偷偷跑去玉簪村請了醫(yī)官譚詢過來查看。譚詢年輕時也是走南闖北過來的,見多識廣的他一看屈不才的反應,就知道他是沾上了罌粟。
屈利吉叫譚詢這么一說,一口熱血涌上胸口,直截背過了氣去。譚詢忙取了銀針在他手上頭上各穴位施針,忙活一氣這才將屈利吉救回。
屈利吉醒來后自然是少不了一番痛哭,和對屈不才這個不孝子的打罵。然而,哭歸哭罵歸罵,他總不能真的打死屈不才。
于是譚詢走后,屈利吉按著譚詢的吩咐,取了繩子就把屈不才捆了起來。屈不才起初還不明所以,直到過了晌午,渾身疼的像無數(shù)只螞蟻啃食,他這才知道,為何老父會是那般反應。
“那時我父子二人合力,好不容易才給我兄弟這米癮壓住,哪知一放出去,這王爺便再次給我兄弟帶了去。幾次三番,我爹受不了啦!就去求王爺,求他放過我兄弟??沙就鯛斈目暇痛肆T休,于是對付我家,便也如季家這般,直到家里值錢的玩意兒、上好的耕地,全都變成了王爺府的,這才……”
屈不為說著說著,竟伏地嗚嗚痛哭了起來。
大漢見了,卻不為所動,道:“誰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屈不為瞪著通紅的雙眼,望了望大漢,又瞧了瞧身邊的兄弟,神情一下子變得痛苦不已,“呔”了一聲,竟結結實實的照自己的胸口打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