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到陌生又熟悉的老地方
除了六月應(yīng)有的悶熱,新鎮(zhèn)的一切都變了。曾經(jīng)的紅磚墻小樓房已然變成屹立不倒的高樓大廈,那曾經(jīng)狹窄而略顯凸凹的小巷街道,如今卻是寬廣而又平滑。原來安靜樸實的小鎮(zhèn)竟真的蛻變成一個有模有樣的小城市。
周笑笑站在分岔路口,還在憑著記憶中很多年前的老地圖猶豫著該往哪里走。直到這時,她才真的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有回來了。21世紀(jì)的一切都太快,時間過得太快,記憶跑得太快,突然想起的事遺忘得太快。
在國外的這幾年,周笑笑會偶爾想起新鎮(zhèn),想著回來看看,但往往還沒開始計劃回來,便又將此事遺忘。有時候她也會問自己,是真的忘了,還是不敢回來。
有些地方,有些事,有些人,是真的忘了,還是不敢想起?周笑笑不敢問自己。也許她真的害怕回來,害怕回到這個她成長的地方,害怕想起發(fā)生在這里的故事,更害怕,遇到故事里的某個人。
可這一次,她不得不回來。
周笑笑掏出手機正準(zhǔn)備打電話求助,一輛干凈的黑色小車突然在她身旁停下。
“要走嗎?”一個沉穩(wěn)又好聽的男聲傳來,周笑笑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在看清車窗里探出頭的人時明顯的吃了一驚。
“何歡?!”周笑笑既吃驚又驚喜,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車?!焙螝g說著,露出笑來。
周笑笑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和這個久違的笑容,不知道是感動還是難過,她突然鼻子發(fā)酸,眼睛開始有些泛紅。為了掩飾情緒,她急忙拉開后座的車門上了車。
來之前,周笑笑還在想要怎樣面對何歡,跟何歡說話時要用什么樣的語氣,面上要帶著什么樣的表情??涩F(xiàn)在,周笑笑覺得一切顧慮都是那么多余,那個人是何歡,和她一起長大的何歡啊,和他在一起,她哪里需要那么小心翼翼,她只要做最真實的自己就好了。
周笑笑在看到何歡的那一刻是開心的,因為何歡雖然成熟了許多,面上卻無滄桑的樣子。他微笑的樣子,還是當(dāng)初那個敢愛敢恨,無所畏懼的少年。
“大路癡,出國這么多年怎么還是沒一點長進?”何歡一邊開車,一邊通過反視鏡看清周笑笑的模樣。
說起來,他們已經(jīng)有五年沒見了。不,不是沒見,而是沒有一點點聯(lián)系。如果不是何歡發(fā)電子郵件說他今天結(jié)婚,不知道還要過多久他們才會再見。
周笑笑今天穿著一襲簡單的白裙,烏黑的長發(fā)被隨意地綁起,戴一個沒有任何修飾的黑色禮帽。這是她的風(fēng)格,簡單隨意。何歡覺得她一點都沒變,除了眼神里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憂傷,她和他最后一次見到她時比一點都沒變。
“一見面就調(diào)侃我,你又好到哪里去?”周笑笑看著駕駛座上穿著黑色西裝的何歡,眼前浮現(xiàn)出他白襯衫上的領(lǐng)帶和胸前掛的“新郎”兩個字。
“還好嗎?”何歡突然一本正經(jīng)的問到。
“嗯?”周笑笑沒有反應(yīng)過來,脫口而出這么一個字。
“這些年,還好嗎?”何歡又認(rèn)真的問。
周笑笑微微笑了笑,也認(rèn)真的回答“還好。”
不等何歡開口,她問了他同樣的問題:“你呢?還好嗎?”
“我不好,一點都不好?!?p> 何歡認(rèn)真的口吻突然讓周笑笑心上一疼,她還沒想好要怎么開口接下去,何歡卻突然笑了起來。
“逗你的了,我很好,你看,我都要結(jié)婚了,還有什么事能比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好呢。”
何歡說到喜歡的人,周笑笑眼前就浮現(xiàn)出了一張已經(jīng)有些模糊的臉,
“喜歡的人……”周笑笑情不自禁的重復(fù)了這幾個字。
“對,喜歡的人,我喜歡她?!焙螝g說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
“對了,你跟陸缺……也有五年沒見了吧?”
何歡突然提到陸缺的名字,讓周笑笑的心微微顫抖了一下。沒想到自己以為已經(jīng)忘卻的人,卻這般容易的又能牽動自己的心。原來一切不過是錯覺,在國外的這幾年,沒有人提起這兩個字,她就真的以為這兩個字已經(jīng)不能對她造成影響了。
周笑笑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突然覺得車?yán)锏目諝夂軌阂?,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何歡從后視鏡里看到她的表情變得復(fù)雜,又忍不住開口道:“他今天也會來?!?p> 周笑笑知道何歡是想讓她做好面對陸缺的準(zhǔn)備,他永遠都那么懂她,從小就是。其實她猜到他會來,畢竟,何歡是他最好的兄弟,畢竟,何歡為他付出那么多。她早就猜到自己可能會面對他,可真正要面對的時候,卻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今天可是新郎啊。”周笑笑轉(zhuǎn)移了話題,她不想還沒見到他就開始沉浸在見到他后的悲傷里。
“知道你會迷路,我刻意來接你的?!焙螝g說完,轉(zhuǎn)過頭看了周笑笑一眼,繼而又笑起來說:“婚禮出了點小問題,我親自來解決,這不,就遇到你了,還好我來了,不然你可怎么辦啊?!?p> 他說,還好我來了,不然你可怎么辦啊,周笑笑突然就有點難過了。她想起,以前,不管發(fā)生什么,何歡總會在她身邊,對她說,沒事兒,有我在呢。
而今天,他已經(jīng)是別人的新郎了。周笑笑倒不是難過他成為別人的新郎,沒有人比她更希望何歡能幸福。她只是難過,那些年少懵懂的舊時光真的就這樣越走越遠了;她只是難過,她還來不及準(zhǔn)備,她們就這樣長大了;她只是難過,那些留在回憶里有哭有笑的過去,真的回不來了。
她還來不及好好難過,車就停了下來。直到何歡幫她拉開了車門,她才調(diào)整好情緒,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下了車。
年少時的何歡說,他要給周笑笑一場最浪漫的草坪婚禮?,F(xiàn)在,不知道是不是最浪漫的,反正,他的婚禮,不是給周笑笑的。
周笑笑眼前是一片不大不小的草坪,從婚禮現(xiàn)場的布置來看,何歡是很用心的??磥?,他是真的已經(jīng)重新開始了。周笑笑頓時發(fā)自肺腑的替何歡感到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