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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長歌

第五十二章 噦噦其冥,君子攸寧

千秋長歌 平山歸來客 4361 2019-06-03 10:24:27

  “大王,如今嬴曦不顧朝臣反對,強行將都城遷至關(guān)中,臣以為,大王應(yīng)趁此機會,起兵東進(jìn),以‘清君側(cè)’為名,討伐嬴曦?!?p>  朝堂之上,齊國上卿高歡出列頓首,在他的話說完之后,頓時便有不少臣工紛紛表示贊同。

  坐于上首的姬成卻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微垂著頭,看向他的老師兼相國田讎。

  “老師以為如何?”

  田讎聞言,慢慢起身出列,頓首道:“啟稟大王,老臣以為,此時暫不可操之過急?!?p>  “哦?”

  齊王來了興趣,笑道:“老師有話請講。”

  田讎奉命,再度頓首,說道:“之前一戰(zhàn),想必大王也發(fā)現(xiàn),之所以聯(lián)合趙、徐兩國都未能戰(zhàn)勝嬴曦,反倒是被他麾下部將韓信占了便宜,究其所以,便是中原的戰(zhàn)車與步兵向混合的戰(zhàn)術(shù),已然不是關(guān)中以騎兵為主戰(zhàn)術(shù)的對手。據(jù)老臣所知,嬴曦在這幾年間,于關(guān)中大力推行馬政,以至于如今關(guān)中已有戰(zhàn)馬二十萬余,其原因便是他已然知曉,騎兵的機動性遠(yuǎn)非戰(zhàn)車可比,所以老臣建議,大王此時可暫息對嬴曦用兵之事,搶在中原諸侯之前,對我齊國的國政與軍隊實行改革?!?p>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出現(xiàn)了些許議論之聲,顯得有些嘈雜。但姬成卻沒有任何不悅之色,他想了想,說道:“老師所言的確在理,那么此事便交由老師主持規(guī)劃,一月后將具體方案呈交寡人便是?!?p>  “老臣遵旨!”

  田讎歸位,齊國內(nèi)史令顏玄之卻又出列,頓首道:“大王,那自關(guān)中傳來的命天下諸侯遷徙民戶于長安的政令應(yīng)當(dāng)如何?”

  姬成大笑,說道:“顏卿莫非在與本王說笑?他嬴曦在發(fā)布這道政令的時候,難道會考慮寡人的齊國?”

  朝堂上頓時響起一片笑聲,顏玄之也跟著笑了起來,他向齊王頓首后,便起身歸座。

  姬成卻又說道:“不過,寡人可以不聽,但周圍如宋偃之流卻必須要聽,畢竟,他們身上少塊肉,對寡人來說還是有些幫助的。”

  群臣會意,紛紛應(yīng)聲道:“大王英明!”

  廣初元年八月,漢中、并州、荊州還有韓國、唐國已經(jīng)陸續(xù)清點民眾,規(guī)劃遷移民戶入關(guān)中之事,但位于東方的趙國、齊國、徐國和豫州卻始終沒有動靜。

  荊州牧項廣親自率人將所奉民眾約八千戶送到邊境,隨后卻高坐馬上,眼望著西北,一語不發(fā)。

  項籍打馬來到他的身旁,表情頗為不悅。

  “父親為何要聽那張賓一人之詞,將如此多的民戶拱手讓人?”

  項廣回頭,看了看他這個身材高壯,勇力無雙的兒子,皺著眉頭,說道:“凡是皆要從勢上考慮,嬴曦如今挾天子以令諸侯,占據(jù)大義之名。你以為他只是想伸手朝為父要幾千戶百姓?他想要試探的,是天下州郡對朝廷的忠誠度!試想一下,若是為父不給,他借機挑撥韓王、宋偃甚至陸浚等人一同進(jìn)犯荊州,為父且問你,就憑你一人之力,能敵得過這四面來犯嗎?”

  項籍顯然還有些不服,但看父親臉色,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

  與此同時,齊王卻與韓王聯(lián)合,夾擊沒有聽從朝廷征調(diào)的豫州牧宋偃,無奈之下,宋偃只能清點人口,撥三千戶送予朝廷。

  在此事后不久,齊王便派遣軍隊攻占了博平郡,此舉惹得趙王大怒,他不顧大臣勸阻,直接率軍南下,意圖與齊王爭奪冀州的博平、臨漳、魏、汲四郡。

  兩軍對峙于漳水兩岸,頗有些山雨欲來之勢。

  遷都長安后,嬴曦的驃騎將軍府便置于皇城東南角的平康坊中,與姬康的譙王府毗鄰。

  嬴曦坐在書房,手中筆走龍蛇,飛快地批閱著群臣的奏疏。由于剛剛遷都以及先前的一系列人事變動,無論是三公府還是尚書臺都異常忙碌。而他們所處置好的公務(wù)便都要統(tǒng)一上交與驃騎將軍府,所以這些日子嬴曦每天都要忙到半夜,方能歇息兩三個時辰。

  饒是嬴曦身體健壯,如此一段時間下來,竟也覺得有些疲憊不堪。于是他立即下令,征辟趙武、范燁、杜佑,以及一些應(yīng)求賢令來到長安,又通過了衛(wèi)鞅與獨孤兆考核的各方名士,讓他們輔助自己。

  嬴曦將這些德才兼?zhèn)涞哪贻p人統(tǒng)統(tǒng)塞到了衛(wèi)鞅的秘書臺里面,但近些日子他們大多都是來到驃騎將軍府辦公。再加上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員皆要來此匯報政務(wù),因此驃騎將軍府可謂是車水馬龍,絡(luò)繹不絕。

  “將軍,國舅來訪?!?p>  聽到屬下的稟報聲,嬴曦頭也不抬,直接說道:“請他過來!”

  獨孤信走進(jìn)書房,卻是被這滿地的書簡給驚到了。他提著下裳,躡手躡腳地來到嬴曦案前,笑道:“兄長日理萬機,可也得注意身體才是?!?p>  嬴曦放下筆,終于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他拿起茶盞喝了一大口,說道:“實是無可奈何,我若是松懈一日,恐怕那群朝臣們便會不安分了?!?p>  獨孤信失笑,說道:“兄長找我來,可是有事?”

  嬴曦頷首:“當(dāng)然有……”

  話說到一半,卻忽然停了下來,他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笑,就這般看著獨孤信。

  獨孤信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忙問道:“有何事,兄長直說便是。”

  嬴曦笑道:“你與襄城公主的婚事……”

  獨孤信一愣,似是才反應(yīng)過來,有些尷尬地笑道:“若非兄長提醒,小弟都快忘了這茬事了!”

  嬴曦?zé)o奈地撇嘴道:“這句話,我得告訴公主才是?!?p>  獨孤信笑得有些尷尬,嬴曦卻忽然轉(zhuǎn)過了話題。

  “我欲命你兼領(lǐng)中書監(jiān),接下來恐怕得有一段日子的正是需要你來處理,你覺得如何?”

  獨孤信愣了愣,皺眉問道:“兄長何出此言?”

  嬴曦伸手,將一份奏疏遞給他。

  獨孤信結(jié)果一看,見是自邊關(guān)來的軍報。打開一看,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他的表情顯然在嬴曦的預(yù)料之中,獨孤信說道:“若果如此軍報所言,這可是我等打擊胡虜?shù)拇蠛脵C會??!”

  嬴曦頷首,就在三日前,西北邊境傳來消息。獯鬻發(fā)生內(nèi)亂,其右賢王聯(lián)合金山一帶的突厥與鐵勒諸部向可汗阿史那圖勒發(fā)起挑戰(zhàn),如今戰(zhàn)火已經(jīng)從漠北燃燒到了漠南,甚至連河西的羌戎都受到了波及。嬴曦意識到,大舉北上,主動進(jìn)攻獯鬻的機會來了。

  他說道:“這一戰(zhàn)事關(guān)整個朝局的安定與否,所以我必須要親自率軍,北上草原,京城這里,便要交給你和司空大人了。”

  獨孤信沉吟片刻,答應(yīng)了下來:“兄長請放心,小弟定竭心盡力,安穩(wěn)朝政,等你凱旋歸來?!?p>  嬴曦頷首,就在這時,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女子與小孩的聲音。嬴曦抬起頭,只見清河懷中抱著一個孩子推門而入,在她身后還跟著襄城公主。

  嬴曦剛要起身,卻無意間瞥了清河懷里的孩子一眼,不禁愣住了。

  獨孤信轉(zhuǎn)過身,看見孩子,也愣住了。

  清河笑吟吟地抱著小男孩走到嬴曦跟前,將他放下。男孩笑著,脆生生地喊道:“仲父!”

  嬴曦皺起眉頭,頗有些怒意,他斥責(zé)道:“胡鬧!你怎么能擅自把天子帶出宮外!”

  原本滿臉笑意的清河聽到他的斥責(zé),臉色瞬間便垮了下來。獨孤信見勢不妙,連忙出來打圓場。

  “兄長息怒,公主能把陛下帶出來,定然也是經(jīng)過了太后的同意……”

  聞言,嬴曦看了看正抱著他小腿的姬安,臉色仍沒有平復(fù),說道:“就算如此,也絕不可將天子帶出皇城?!?p>  本就因他的斥責(zé)而有些表情怏怏的清河頓時更覺委屈,“哼”的一聲,轉(zhuǎn)身便要離開。她身后的襄城公主連忙拉住她,解釋道:“將軍,其實……”

  話只說到一半,門外便又傳來女子的聲音。

  “是本宮要帶陛下出來走走的……”

  嬴曦抬頭,只見獨孤霓裳穿著常服,自外邊緩緩走來。嬴曦與她目光相對,淡淡地躬身道:“微臣參見太后!”

  這一下,不只是襄城與清河姐妹二人,就連獨孤信也察覺到了什么不對。

  姬安扯著嬴曦的衣裳,撒嬌道:“仲父,安兒想你了,快帶安兒出去玩!”

  嬴曦蹲下身子,拉著姬安的小手,笑道:“好!臣這就帶你出去?!?p>  說著,他便抱起姬安,大笑著走出了書房。

  獨孤信對霓裳使了個眼色,霓裳卻走過來拉著清河,說道:“不用管他,他就這死人脾氣!”

  清河紅著眼眶,跟著霓裳走到書房外。獨孤信見狀,便也拉著襄城走了出去。

  幾人從書房里走出,穿過前堂,來到花園??吹郊О豺T在嬴曦的脖子上,歡快地喊著,嬴曦也一掃方才的陰霾神色,踮起腳尖,讓姬安可以伸手摘下院子里的楓葉。

  看見他們走來,嬴曦便蹲下腰,把姬安放下,任他跑到霓裳懷里。嬴曦自己卻悄然來到清河身邊,微微咳嗽了一聲,說道:“方才是我不好,我……”

  話未說完,清河卻不愿聽他解釋,一扭頭離開,坐在楓樹下。

  嬴曦?zé)o奈,只能厚著臉皮貼上去,獨孤信卻悄然走近霓裳,低聲道:“你和他……”

  獨孤霓裳對他搖了搖頭,獨孤信見狀,只好作罷。

  襄城看著幾人的模樣,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幾個大人各有心事,只有姬安最是無憂無慮,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也不知從何處摸來一支筆,在嬴曦與獨孤信的臉上做起了畫。

  兩人頗有些無奈,卻也不忍讓孩子失望,只好豁出一張臉任姬安折騰。

  不一會兒,兩個新鮮的大花臉便在年幼天子的手底下完美綻放。

  就在這時,幾個年輕人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嬴曦抬頭一看,見是趙武、杜佑、范燁三人,連忙轉(zhuǎn)過腦袋,不敢與三人對視。

  趙武三人一進(jìn)來,第一眼便見到了微服出行的太后與天子,連忙躬身見禮。

  獨孤霓裳朝他們微微擺手,三人直起腰,這才看見了嬴曦與獨孤信臉上的風(fēng)景。

  頓時,三人顧不得君前儀容,齊聲大笑。

  嬴曦被他們笑得心頭火起,不禁怒道:“笑什么?還不去處理公務(wù)!”

  趙武三人卻不管不顧,捧腹大笑,杜佑指著他的臉,說道:“哈哈哈,若是讓朝廷那些人看到你現(xiàn)在這樣子……你這輩子也別想抬起頭!”

  此言一出,就連一直冷著臉一語不發(fā)的清河公主也忽然掩嘴笑了起來。

  嬴曦瞥了她一眼,佯作大怒,朝獨孤信使了個眼色,二人同時向前,一把便將杜佑摔到了地上。杜佑雖然被摔得生疼,但見兩人臉上的模樣,竟是越看越想笑。嬴曦只覺得滿臉發(fā)燙,轉(zhuǎn)身便跑去找水洗臉。

  半晌,把臉洗干凈的嬴曦方才背負(fù)著雙手,緩緩走來。

  趙武三人忍著笑,向他見禮。

  嬴曦沒好氣地看了他們一眼,問道:“何事?”

  杜佑從懷中取出一卷逐漸,說道:“韋裕傳來消息,齊王與趙王在冀州對峙,可能會爆發(fā)大戰(zhàn)?!?p>  嬴曦接過竹簡,看了看,說道:“孤知道了?!?p>  趙武三人互相看了看,便同時拱手道:“那我等便告退了。”

  說著,三人便要轉(zhuǎn)身離開。此時他們也察覺到自己方才行為失當(dāng),自從嬴曦回朝以后,原來關(guān)中的僚屬們便都有一種感覺,那便是嬴曦變得愈加威嚴(yán),所以這些時日以來,趙武等人都不怎么敢與他談笑。

  嬴曦望著他們,淡淡地說道:“等等!”

  三人一怔,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嬴曦。

  嬴曦背負(fù)著手,來到他們面前,皺著眉頭說道:“當(dāng)天子之面失儀,嘲諷上官,該當(dāng)何罪?”

  三人低下頭,頗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

  嬴曦瞥了他們一眼,說道:“自今日起,趙武任典軍中郎將,杜佑任步軍中郎將,范燁任云麾中郎將?!?p>  聞言,三人一愣,隨后便面面相覷,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嬴曦冷哼道:“還不快滾!”

  三人反應(yīng)了過來,呵呵笑著拱手告辭。

  嬴曦轉(zhuǎn)過身,看著也有些玩累了的姬安,淡淡地說道:“太后與天子不宜離宮太久,還是請回吧?!?p>  聞言,花園內(nèi)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奇怪,獨孤信看了看嬴曦,又看了看霓裳,眉頭微皺。

  霓裳看著嬴曦,微笑道:“將軍所言甚是?!?p>  說著,便抱起姬安,獨孤信見狀連忙走過來,說道:“我送你回去!”

  霓裳沒有拒絕,帶著姬安便向外走去。獨孤信也與嬴曦告辭,拉著襄城跟了上去。

  嬴曦走到清河面前,拉著她的手,柔聲道:“方才是我不好……”

  清河瞥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卻也沒有抗拒。

  嬴曦笑著坐在她身旁,喃喃道:“近日我便要率軍北上出擊獯鬻?!?p>  聞言,清河終于有所動容,她轉(zhuǎn)頭看著嬴曦,嘴上雖然沒說什么,但目光卻柔和了些許。

  嬴曦笑著,就這般坐在階上,靜靜地看著院中紅楓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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