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蟲
西宇洲的最西邊,有一片綿延的丘陵,毗鄰大海,草木長青。按理來說,這里應(yīng)該非常適宜凡人的居住,可事實上,住在這片丘陵的,沒一個凡人,因為在西宇洲的民俗中,這里是亡魂通往輪回的中轉(zhuǎn)站,是現(xiàn)世和往生的夾縫,那些死去之人的魂魄就是在這里,被溫潤的海風(fēng)吹拂著,前往新世界。
但傳說終究是傳說,這片丘陵并不是往生的中轉(zhuǎn)站,它只是某個神秘宗派的駐地,因為宗派中修士的獨特性質(zhì),他們必須遠(yuǎn)離凡人,也得遠(yuǎn)離一般修士。
萬鬼宗,這個白淺淺曾經(jīng)和司朔提起過一嘴的門派,就落戶于此。
萬鬼宗的修士,顧名思義,全是鬼修,可是這里除了屬于萬鬼宗的修士,同樣存在著其它鬼修,它們分布于丘陵之中,無依無靠,宛如游魂,卻無時不刻不在吞吐著天地靈力,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群山溝壑中,有兩道氣息最為強大的身影不期而遇。它們的身子并非實體,也不成人形,而更接近于霧霾,由無數(shù)微小的粒子組成一個長有五官的圓球,而那些粒子也無時無刻不再做著無規(guī)律運動,因此看上去有種十分不真切的感受。
“哈哈,看起來你也感受到了嘛!”其中一個圓球上生出一根纖細(xì)如同嬰兒的手臂,戳了戳另外一個球,“啊,那熟悉的味道,讓我?guī)缀跞滩蛔喩眍澏镀饋??!?p> 另一個圓球看它這幅模樣,“臉”上表情變幻,做出一副鄙夷模樣,“生前就有許多人說你是瘋子,沒想到死后癥狀還加深了。”調(diào)侃一句后,它又換了副凝重的面孔,“不過不得不說,那座島的氣勢,無論感受多少次,都一樣讓人忍不住跪倒拜服。”
“也不知那座島又會困住多少無知修士的魂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聽完它的感慨,那個被稱作“瘋子”的球,臉上勾勒出一個笑容,“你我生前又不是沒去過那座島,至于怕成那個樣子么?”
“正是因為去過,所以才會后怕,”那個球瞪了“瘋子”一眼,緩緩開口道,帶著一絲感激,“如果當(dāng)時不是你及時點醒我,恐怕我也會被困在那兒,連鬼修都做不成。”
“別說那么多了,沒意思,”“瘋子”又幻化出一只手臂,抱起臉,像是有些無可奈何,“那座島雖然恐怖,但和咱們是井水不犯河水,現(xiàn)在最大的風(fēng)險,就是輪回地。”
“前幾個月我又感受到那個封印遭受到一次沖擊,雖然目前還沒有損壞的風(fēng)險,但這樣下去,總歸不是個辦法?!?p> “那一次的沖擊,似乎是跟當(dāng)時東玄洲上傳來的異常氣息有關(guān),對吧?”它的聲音陡然壓低,“那時候,我模模糊糊感受到了,屬于輪回地的氣息出現(xiàn)在那片大陸,雖然只是一瞬?!?p> “不過很快就消散了,”“瘋子”抖了抖身體,也不清楚它是在聳肩還是在表達(dá)些什么情緒,“總之,那邊好像也出了幾個不得了的家伙,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決這里的問題?!?p> ......
一般而言,修士是不相信運氣這種虛無縹緲的玩意兒,可是如今的蔡決真的懷疑,自己是出門沒看黃歷,遇了太歲,沖了水逆。
話雖如此,但是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這一灘黏糊糊的不規(guī)則生物,似乎還真跟民間流傳很廣的太歲,有幾分相似。
“太歲”周身呈黃褐,近乎黑色,沒有四肢,像是一團(tuán)水摻多了的面團(tuán)不小心掉在地上摔成的,行走只能靠蠕動,十分緩慢,又沒有五官,身上散發(fā)著海鮮腐爛發(fā)酵的腥臭氣味兒,它身體經(jīng)過的地方,百草枯死,似乎還帶有劇毒。
不過鑒于這玩意兒如此緩慢的移速,似乎修士只要小心些,就不可能撞上——嗯,就在剛剛,蔡決的兩個同伙也是這么想的,當(dāng)這玩意兒爬出洞穴后想上去逗弄,結(jié)果它猛的突起,以修士的反應(yīng)速度也來不及躲閃,剛一觸碰到,就融化成一灘肉泥,被它慢慢的吸收干凈。
當(dāng)然這兩個同伙可不是韓洪和左榮,而是那病弱少年的手下,其中就包括那個想要勸說司朔一通探險的女子,不過被吞吃了兩個手下的病弱少年眼里沒有絲毫惋惜和憤怒,反而一臉好奇的問道,“這...這是什么生物?”
“不知道,”蔡決面無表情的搖搖頭,同時向后退了半步,“總之,我們不要招惹它為好?!?p> 能讓一向心高氣傲的蔡決做出這等反應(yīng),顯然這怪物不一般,病弱少年也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吩咐同伴小心離開這里。
好幸那怪物似乎是吃飽了,對于蔡決一行人的離開,并未多做阻攔,只是身上不斷的鼓著泡泡,似乎是在打嗝。
一路撤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從一座山的山頂挪到山腳,眾人才稍稍喘過一口氣,蔡決額頭上也滴下幾滴汗珠——剛剛在面對那個蠕動怪物時,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個不停,而且那怪物的氣息也十分妖異,無論是出于什么目的,撤退都是個最好的選擇。
“沒想到,就為了這個,咱們就折損了兩個人,看來那句‘機遇和危險并存’并非是空口無憑?!辈∪跎倌晷挠杏嗉碌膹膬ξ锝渲咐锶〕鲆欢芽此破狡綗o奇的雜草,然后一分為二,將多的那一堆,推給了韓洪。
“嘿嘿,這金絲草就請韓大家笑納了。”
韓洪只是蹲下身子,隨手從那堆“雜草”中取出一株,放在手上細(xì)細(xì)端倪——果真物如其名,在草的葉脈上,有一根不太明顯的金絲,日暮的陽光照上去,燦燦生輝。
看到這里,韓洪臉上才擠出一分笑意,“僥是我,也很少一次性接觸到如此多的金絲草,這可是煉器師眼中的無上瑰寶!”說到這兒,他又換了副悲哀的神情,“但為了它,折損了兩名道友,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病弱少年笑著附和,安慰著情緒有些低落的韓洪,心里卻十分鄙夷。在他印象里,韓洪一直都是個笑面虎般的角色,恐怕他自己的同伴在面前遭遇不測眉頭都不會眨一下,又怎么會為了一群才認(rèn)識沒幾天的修士而悲哀?只不過他臉上的悲切實在不像作偽,病弱少年只得又在心里嘀咕一句,“演技派!”
悲哀歸悲哀,金絲草還是被韓洪一棵不剩的給收了起來,隨后幽幽嘆息一聲,“我似乎在某本古籍上,見過這怪物。”
“嗯?”蔡決一挑眉,左榮也露出十分好奇的神色,“韓師弟,快說說,那玩意兒究竟是啥?哎呀不瞞你說,我一看到這種黏糊糊的東西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你還這么感興趣,”韓洪白了他一眼,隨后面向蔡決,“如果那本古籍沒錯的話,這玩意兒似乎叫蟲。”
“蟲?”蔡決和左榮,還有病弱少年一伙兒咀嚼著這個有些拗口的字,又聽見韓洪說道,“蟲是來自別的大陸的妖獸,含有劇毒,幼年期的蟲所帶有的毒可以輕松讓一位遠(yuǎn)眺巔峰修士化成一灘水,而成年的蟲逍遙境修士遇上了也得繞道?!?p> “我的天!”左榮發(fā)出一聲驚呼,“那咱們真的得避著點這家伙走了,就那么小一團(tuán),居然可以輕松殺死遠(yuǎn)眺巔峰修士,咱們要真對上了,幾條命都不夠用!”
“最恐怖的還不是這個,”韓洪不知不覺鎖緊了眉頭,“蟲不光劇毒無比,又難以殺死,那本古籍上說,它似乎對絕大多數(shù)法術(shù)都有著極強的抵抗力,唯有劍修一類的修士,方可對其造成傷害?!?p> “呼——”說起劍修,蔡決眼前又浮現(xiàn)出司朔那張慵懶又討人嫌的臉龐,不禁哼了一聲。
“可是,這些都不是問題的關(guān)鍵,”韓洪的講述還沒完,“無論它多強大。多怪異,終究只是一種妖獸罷了??赡潜竟偶险f,在數(shù)萬年前,蟲的源生地,有修士研發(fā)出一種以它為原料,可以增進(jìn)逍遙境修士突破到天門的丹藥,所以蟲這玩意兒,在當(dāng)時就被屠殺殆盡了!”
“換而言之,這是一種不屬于咱們東玄洲,已經(jīng)滅絕的生物?!?p> 韓洪說起這些時,語氣冰涼,又正如傾聽的修士,墮入冰窖。
“為什么,這種滅絕掉的生物,會出現(xiàn)在浮島上?浮島究竟來自哪里?”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