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詭異的線
面對司朔的詰問,謝無憂只是微微一笑,“司公子你要清楚,我謝無憂再怎么有能耐,在修士面前也不過是只強(qiáng)壯些的螻蟻,怎敢胡亂揣測他的心意?”
“再者,為人父母的,自己兒女得了怪病,也只能病急亂投醫(yī),哪里管得了這么多?”
合理的解釋,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只有當(dāng)事人清楚了。
司朔并未深究,而是繼續(xù)追問道,“那一位,對你說過什么?”
“沒有,”謝無憂搖搖頭,“或許他說過,但我不記得了?!?p> 記不得了?司朔記起來,謝菁華也曾說過和著差不多的話,不禁感嘆那位同道做事的方式真是滴水不漏。
“你可知道,那位無憂子并沒有回到宗門,而是在你們圣姑郡,消失了。”
“消失了?”謝無憂一個哆嗦,手中托著的茶杯差點(diǎn)沒摔下去??粗@愕的表情,司朔覺得他不像是在撒謊。
“請問公子,無憂子道長為何消失?是….發(fā)生了什么嗎?”
“我和你一樣都是一頭霧水,只不過那位道長他并未死去,僅僅只是消失而已?!彼舅氛f道,又在心里補(bǔ)充一句,“和我那位顏師兄一模一樣。”
“總之,這些東西你們莫操心,也幫不上什么忙。我先確認(rèn)一件事,那位無憂子沒有在貴家小姐身上查出什么東西吧?”
“沒有?!?p> 看來對于謝菁華的癥狀,身為遠(yuǎn)眺境的無憂子也沒轍。
“荒?”
“在的,有事嗎?”
“第二丹田的靈力全開,最多可將我的神識提到什么水平?”
荒先是沉默一小會兒,隨后有些不確定的答道,“大概…遠(yuǎn)眺巔峰吧,不過那樣對靈力是種很大的損耗,對你的身體也是種巨大的負(fù)擔(dān),你想做什么?”
得到答復(fù)后,司朔便沒再理會荒,而是沖謝無憂說道,“可否請謝小姐出來一敘?”
“你是要?”
司朔沒有解釋,只是再將剛剛的話重復(fù)了一次。
見他態(tài)度如此堅(jiān)決,謝無憂也不好再說什么,嘆著氣走門口,輕輕敲了敲緊閉著的大門。
半晌后,大門被打開,身著粉裙,帶著面具的少女走了進(jìn)來,何山跟在身后,但似乎他并不準(zhǔn)備呆在這兒,將人送進(jìn)來后,便又離開了。
即使少女帶著面具,但司朔仍能看出隱藏在面具下那雙飽含期待的眸子,只是當(dāng)她將房間掃視一圈,沒有看到相見的那位,期待化成了一聲幽幽嘆息。
“你過來?!彼舅窙]有廢話,伸出一根手指頭將謝菁華牽引到自己身前,并未去理會她略帶驚訝的目光,而是在心里默念一句,“荒,準(zhǔn)備好了嗎?”
“你真的要這么做?”
“只能如此了?!?p>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荒立刻說道,“放空身心!”
又是那般被泡沫所包住的感覺,那股空虛感涌了上來,椅子上那位慵懶的少年也在此時抬起了頭。
小狐貍炸毛了。
當(dāng)荒的人格成為身體的主導(dǎo)后,那股仙門境修士所伴生的氣勢也隨即顯露出來——荒并未掩藏,也不屑于掩藏,從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性格便是如此狂傲。
這股氣勢不針對任何人,但它就在那兒,就讓門外的何山捂著胸口,身子近乎癱軟!
與此同時,圣姑郡里僅有的幾位境界不高的修士現(xiàn)在跟何山的模樣也沒什么區(qū)別,幾人不約而同的望向謝家的方向,心中大駭,“那…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在他們眼中,如同出現(xiàn)了一只擇人而噬的怪物,穿透時間和空間的阻礙,將他們的心臟緊緊扼住!
和他們形成顯著差別的,則是房間里的兩位凡人。謝菁華奇怪的看了看一臉緊張,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的柳洛兒,不知道她為何做此姿態(tài),而謝無憂的注意力集中在司朔身上。
“這位少年,眼神好像變了?”
司朔眸子里天生的慵懶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則是無比的狂傲與霸道。只見他緩緩起身,隨著他的動作,小狐貍幾乎要匍匐在地,倒頭納拜,她眼中同樣是驚駭與不敢置信。
“司朔…你究竟是誰?”
司朔將手輕輕擱在謝菁華頭頂,然后如同一位君王一般下達(dá)命令,“閉上眼,集中精神?!闭Z氣中的不可置疑讓少女不由自主的隨著他的話照做,取下面具,露出那副狐貍面容,隨后將眼睛閉上。
“可別后悔?!?p> “我的字典里可沒這兩個字?!彼舅窇醒笱蟮膽?yīng)了一句,胸口那股空虛感讓他根本提不起精神,而被荒取代后,他卻并沒有感受到那股所謂的屏蔽力量,外邊的事物看的一清二楚,很奇怪,但也只得暫時壓在心里。
因?yàn)楝F(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得到司朔同意后,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身上的氣勢也凌然起來。強(qiáng)大的靈力不斷涌向他的眸子,視野中的景色也開始呈現(xiàn)出不同的色彩。
謝無憂的身子呈現(xiàn)一種淡淡的灰藍(lán)色,還夾雜著一抹純黑,謝菁華身上的顏色也跟他差不多——那是凡人的象征,體內(nèi)不具備一丁點(diǎn)兒靈力,之所以有黑色的存在,那是因?yàn)橹x無憂年事已高,氣血生機(jī)已經(jīng)開始走下坡路。而趴在桌上的小狐貍則呈現(xiàn)出淡淡的紅色,還夾雜著其他五顏六色的雜色,紅色越深,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境界也就越高深。
“不夠,完全不夠!”荒皺起眉頭,加大了第二丹田的靈力輸出,眼中景色愈發(fā)清晰,但他自己的眸子也隨之留下兩行血淚,整雙眸子也變成妖冶的血紅色!
看到了!
當(dāng)靈力輸出達(dá)到司朔現(xiàn)在身體所能承受的上限后,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些不太尋常的東西。
一根線。
一根淡黃色的長線,不知通向何處,但線的盡頭,纏繞在謝菁華的頸部。
線并非是靜止不動,打了結(jié)的,在荒眼中,那條詭異的黃線在不斷蠕動,像是一只染了色的沙蠶,似乎還有向著少女身軀挪動的趨勢。
哪怕是荒,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線,或者說,黃色的線。
一般而言,無論是人族,妖獸,或是像柳洛兒這樣的青丘狐,天地靈物,甚至是所謂的孤魂野鬼所激發(fā)出來的靈力在神識的觀察下無一例外的顯眼的紅色,只會根據(jù)修為的不同,淡寡不同而已;而那些魔族,地鬼族一類的真正邪魔,靈力則是妖艷的紫色;天地靈物,或是那些蘊(yùn)含靈智的道兵法寶,所激發(fā)出來的色彩則是天青色。
黃顏色的靈力,哪怕是他,也聞所未聞。
因?yàn)橐曇肮蚕淼木壒剩舅芬部吹搅诉@幅場面。長線從墻壁中穿過,聯(lián)通到外界,似乎是西南方向——在那邊是無盡的群山。
“我試試,能否順著這根線找到它的主人?!被南蚯疤こ鲆徊?,大地也隨之一顫,身上的氣焰不斷攀升,連謝無憂都感受到,忍不住雙腿一彎,頭朝下跪了過去。
哪怕是滄瀾國的先王,那位將國土面積硬生生拓展一輩的那位,都給不了他如此大的壓力,到現(xiàn)在他才明白,為何那位少女會對他做出臣服姿態(tài)!
但謝菁華此時沒有任何感覺,此時的她如同墜身大海,被蔚藍(lán)色的海水所裹住,耳不能聽,眼不能視,只能感受到一陣又一陣的浪潮拍打在自己身上,來勢洶洶,但威力和一朵小水花沒什么區(qū)別。
荒操控著司朔的身體,觸碰到了那根線。
他可以肯定,自己確實(shí)是觸碰到了,手心還傳來一股酥麻的觸感,可是當(dāng)將其握住時,卻又從手背處滑了出來。
荒決定改變策略。雙手結(jié)出一個古樸的陣法,然后拍在線上。
“九曜困仙陣!”
若是有從上古人魔大戰(zhàn)活到現(xiàn)在的老古董,一定會驚呼,這個已經(jīng)失傳,號稱能困住真仙的陣法如今又重現(xiàn)于世,可是這里并沒有一個可以活躍氣氛的捧哏兼解說員。
謝無憂睜大了眼睛,他確信,自己看到了星星。
那些年少的夏夜,躺在屋頂,一顆一顆數(shù)著的,似乎永不會變的星星,又回到了他的眸子里。無數(shù)亮點(diǎn)組成了浩瀚的星空,將謝菁華籠罩在其中,他只是簡單的看了一眼,卻感覺整個人都要被吸入其中。
仿佛世人本就該魂歸于此。
小狐貍的眸子又瞬間睜大幾分,眼角都快裂開。她并不認(rèn)得這個陣法的大名,但是她曾聽說過,能將天上的星星投影過來的術(shù)法,必然是世間罕見,一旦出手,必將天地變色。而就在剛剛,一個境界不過攀山四重的修仙界小菜雞,使出了這打死她也不敢相信的招式。
那根線似有靈智,被星空所籠罩后,整個身子如同受了驚的蛇一般拱起身子,左碰碰,右戳戳,似在探尋出路。
可是人們常用無垠來形容星空,自然是有它的道理。
即使此次荒只能施展出這陣法萬分之一的水準(zhǔn),但單純的將其困住,似乎足夠了。
線的末端開始松動,那些將謝菁華層層纏繞的繩子開始慢慢脫落,那張狐貍臉也開始朦朧起來,像是隔了一層布滿水汽的玻璃看人。隨著水汽被擦去,少女的真容也顯露出來。
“菁華!”縱使跪在地上,謝無憂也忍不住叫了起來,熱淚盈眶。困擾自己女兒多年的怪病,在這個陌生少年的一通操作下治好了,這如何讓他不高興?他是個無情的政客,但也是位有情的爹。
小狐貍也將嘴巴睜的圓圓的,這一天,她已經(jīng)見識過太多的足以顛覆三觀的東西,從上次醒來就有些昏沉的腦袋此時更是一片漿糊,對于司朔的身份,她也愈發(fā)好奇了。
“你究竟是誰?”
唯獨(dú)謝菁華本人沒有任何知覺。耳邊盡是“咕嚕咕?!钡牧魉?,還有依稀的呢喃。
“來了~來了~來了~”那不屬于人類的語言,可謝菁華卻能清楚的理解其中涵義。
“來了?什么來了?”她對自己臉上的變化一無所知,還在考慮這話中的涵義時,司朔依舊抬起一只手。
那是劍修要出招的姿勢。
那黃線受了驚,身子在星空中急速穿梭,雖然身陷此地,但總歸有大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如同從深井中取水桶,只要繩子不斷,桶始終是能提上來的。
一劍!
并沒有那些花里胡哨的霸氣招式,荒所用的,是學(xué)劍者的基礎(chǔ)招式,挑!
星空中劃過一道流星,撞在那黃線身上,化作一片絢爛的光雨,四散開來。精純的劍氣混著莫名其妙的物質(zhì)在空間中彌散,遮蔽了司朔的探查。
塵埃落地,整片星空再次恢復(fù)了平靜,只是在以肉眼不可察覺的頻率微微顫抖——他快要維持不住這極耗靈力的陣法了,那自司朔悟道開始便一直積蓄的第二丹田,接近枯竭。
二人又換了回來?;耐顺隽松碜拥闹鲗?dǎo),司朔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軀中,但隨之而來的是比靈力枯竭還要痛苦萬分的撕裂感,仿佛自己身軀的每一塊肉,每一個細(xì)胞似乎都在被巨力所拉扯,強(qiáng)烈的痛苦讓他悶哼一聲,意識在其中也開始模糊,身子一軟,整個人傾倒在地。
“還是讓它給跑了?!边@是司朔昏迷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從心里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