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華見田帆謝絕香煙,由衷地說道:“還是當兵的好,嚴格自律,毫無惡
習?!彼约狐c燃香煙:“不知田先生今天找我有何貴干?”
田帆沉思了一下。
“是注冊新公司?還是有貨要清關(guān)?”
“不不不,您誤會了,我有件事想向您請教。”
“不敢,不敢,共同商榷,共同商榷?!?p>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p> “請講。”
田帆清了清嗓子:“今天我們考察了幾家當?shù)氐乃幍辍?p> 服務生打斷田帆的講話,送來啤酒。
唐寶華:“奏替封固哇(斯語:全部打開)?!?p> 服務生打開啤酒,給客人滿上,退下。
唐寶華:“對不起,田先生,剛才你說……”
田帆:“今天我們考察了幾家藥店,發(fā)現(xiàn)這兒的藥品價格,跟國內(nèi)有很大的
差價……”
唐寶華笑了:“我明白了,你們是不是看中藥品這塊蛋糕了?”
田帆毫不回避的:“可是我們不知道,這里有多少中國人在做這個生意?”
唐寶華手指一點:“戰(zhàn)前偵察,戰(zhàn)前偵察。好哇,我就佩服你們這樣的,辦
事有章程,有腦力,不摸清敵情,絕不開火?!?p> 田帆謙虛的:“我們初來乍到,有些事真的要請您這個老坦桑指點。”
唐寶華得意的:“不敢,不敢,指點談不上。要是我唐寶華能為你們這幾個
大兵解密一些坦桑商圈里的小秘密,也算為同胞盡了一份心意?!彼麌@口氣:“唉,可惜呀,現(xiàn)在的生意遠不如從前嘍?!彼种笖?shù)落著:“第一,人員密度增加了,原來的幾千國人,現(xiàn)在發(fā)展到了幾萬、十幾萬,有錢沒錢的都敢來非洲比劃比劃;第二,市場逐漸成熟了,好多商品甚至已經(jīng)達到了飽和的狀態(tài),野蠻生長加高利潤的時代,一去不復返嘍。第三,國人素質(zhì)低下的人違法亂紀事件屢屢發(fā)生,在坊間造成極其不良的惡劣影響,沒辦法,當?shù)卣缓眉哟笾撇玫牧Χ?。?p> “是啊,只能是與時俱進了?!?p> “唉,不說了,不說了,來,田先生,走一個。”
田帆舉杯:“謝謝。”
“田先生,不瞞你說,賣藥確實是個好生意。常言道:十個劫道的,不如一個賣藥的。更何況非洲沒有工業(yè),沒有化學工業(yè),更沒有制藥業(yè),全部藥品的95%以上都要靠從國外進口,哪怕是一個藥片,一管藥膏,也得伸著脖子等待進口。這就叫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p> “唐先生,在藥店我們確實看到了一兩種標有漢字的藥品……”突然田帆手機鈴響,是郭睿傳來的信息。他看了一眼,遞給唐寶華:“唐先生,您看,這是我們今天調(diào)查的一些藥品價格?!?p> 唐寶華接過手機,瞄了一眼:“這些都是公開的秘密?!边攘艘豢诰疲骸澳銈儼l(fā)現(xiàn)有中國人開的藥店嗎?”
田帆誠實的搖搖頭。
“那市場上的這些藥是從何而來呢?天上掉下來的?不可能吧……”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大渠道。一是本地藥商直接到中國或在網(wǎng)上下單訂購,然后再加價賣出,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嘛,誰也擋不住,沒辦法;二是中國人自己先進口,再找渠道批發(fā)出去;三是在中國人在坦桑開得中醫(yī)診所,在小范圍里流通零售。”
田帆認真地聽著。
唐寶華:“像你們這樣沒有國藥供貨背景的小私人企業(yè),要想進入坦桑這個藥品大領(lǐng)域,恐怕只能選擇第二條渠道:先行進口,然后再自己尋找批發(fā)渠道……”他頓了頓:“至于開零售藥店,我勸你們想都別想,因為坦桑FDA(食藥監(jiān)局)對開設(shè)零售藥店有著極其嚴格的規(guī)定,非本土人士,絕不敢涉足半步?!?p> “哦,是這樣。”
“當然了,中國人也有把藥品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p> 田帆驚訝的:“誰呀?”
唐寶華在座位上挪動一下身體:“比如:原來H市醫(yī)藥進出口公司的副總,老許,許德才,之前坦桑的中國藥品銷售渠道就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后來企業(yè)改制了,他隱退江湖,只身闖蕩非洲,注冊了一個獨資公司。他的絕活就是只賣一種藥,而且據(jù)說還是東非區(qū)域的銷售總代理,搞市場壟斷嘛。”
“一種藥?什么藥?”
唐寶華狡黠的看了田帆一眼:“嘿嘿,即便我不提示,你也應該能想到吧?”
田帆試探著:“科泰新?”
唐寶華一拍大腿:“聰明!要不我怎么那么佩服你們這些當兵的呢?”他嘆
了口氣:“可惜呀,老許最近可能要碰到大麻煩了。”
“什么麻煩?”
唐寶華呷口酒:“幾家當土有權(quán)有勢,財大氣粗的藥商,想合伙瓜分他銷售
科泰新的大蛋糕?!?p> “瓜分?”
“其實,說白了,就是想搶奪他的獨家銷售權(quán),要割他身上的肉?!?p> “那……政府不管嗎?”
“政府?田先生,這是光明正大,光天化日之下的商業(yè)自由競爭,對方?jīng)]違
反任何法律,政府怎么管?”
田帆無語。
唐寶華搖搖頭:“商人吶,原本就是以金錢為第一生命,再加上老許撇家舍
業(yè),萬里之遙,獨自拼搏……正印證了中國那句老話: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他吐出一口香煙:“為此,坦桑華人商會也曾經(jīng)請我去做說客,試圖讓雙方商量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解決方案?!?p> “結(jié)果呢?”
“可惜呀,談不攏,完全談不攏……”
田帆:“唐先生,您說這個老許是只身闖蕩,他就沒有一個運作團隊嗎?”
唐寶華一挑大拇指:“當兵的目光就是敏銳。這個老許只有一個隨身秘書。”
他湊近田帆,輕輕地補上一句:“是女的喲。他要是有個運作團隊,事情就好辦了,關(guān)鍵是他沒有啊。老哥一個,單打獨斗。除了他的女秘書,誰的話,好話賴話一律不聽?!?p> 田帆:“那這個人應該很難相處了。”
唐寶華不無遺憾的:“基本就是個真空罐子,油鹽不進?!彼麩o意中往后瞥了
一眼:“嘿,巧了,說曹操曹操到,那個吃獨食的老許來了?!闭惺郑骸昂伲显S,許總?!逼鹕硐嘤?。
老許邊走邊打著招呼:“嚯,唐老弟,吹著海風,聽著小曲,喝著小酒,挺
滋潤呀?!崩显S雖然年過花甲,可身板硬朗,目光炯炯,看上去依舊神采奕奕。
唐寶華一指田帆:“這不,田先生約我談個事?!?p> 老許主動揮揮手:“你好,我是許德才……”
田帆起身:“聽唐先生介紹過,您是大名鼎鼎的許總。我是剛到坦桑的小田。”
老許滿足的:“哦?我的名聲這么大嗎?哈哈,坐坐?!?p> 田帆:“唐先生剛才說,您在坦桑,在整個東非地區(qū),生意做得可謂是風生
水起,佩服,佩服?!?p> 老許喜于形色:“哈哈,過獎,過獎。來,我請你們喝酒?!彼髶]了揮手:
“服務生,拿啤酒來?!?p> 三人落座。
唐寶華關(guān)切的:“許總,那件事有進展嗎?”
老許:“唉,別提了,那幫兔崽子,天天磨我,還威脅我,說要滅了我。媽
的,簡直無法無天,要活吞了我。這黑國,不但土黑、人黑、心也黑,上哪兒講理去呀!”
“那您就讓一步……”
“我呸!讓一步?你讓一步,他們就能進十步。我就不讓,看他們能咋的。”
“許總,我是怕事情鬧大了……”
“鬧大了怎的?哼,你怕,我不怕,大不了一死?!?p> “那又何必呢?!?p> 老許一拍腦袋:“對了,小唐,我還真有事要請你幫忙呢?!?p> “您說,許總。”
“你幫我找兩個當過兵,會使槍的,跟著我,我再去警察局買幾支槍來。我
就不信,還反了他們呢?!?p> 唐寶華眼睛一亮:“當兵的……”目光飄向田帆。
田帆暗中急忙搖頭。
老許:“就是普通的復員兵嘛,特種兵咱也雇不起呀。”
唐寶華煞有介事的:“什么待遇?”
老許想了想:“管吃管喝,整天沒事,就背著槍,跟在我后面瞎轉(zhuǎn)悠……反
正虧待不了他們?!?p> 唐寶華:“您說得這是要雇個保鏢啊?”
老許點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p> 唐寶華試探的:“……我倒是有幾個現(xiàn)成的,可不知道人家干不干?”
老許:“干不干?有錢能使鬼推磨。每人每月……三千,不,五千美金,啥
活也不用干,這條件咋樣?不過說好了,我這兒可沒有國內(nèi)的五險一金?!?p> 唐寶華一努嘴:“田先生……”
田帆為難的:“我……許總,您別誤會,我和我的兩個戰(zhàn)友雖然剛復員不假,
可是,可是我們到非洲是想來創(chuàng)業(yè)的……”
老許仰天大笑:“哈哈,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業(yè)不就是為了掙錢嘛。給我當保鏢,那也
是掙錢啊,一月五千美金,這一年就是……六萬美金,你們當兵的創(chuàng)啥業(yè)能掙這么多錢?”
田帆:“可是……我們是高射機槍兵,瞄準射擊還行,這擒拿格斗……”
老許:“嗐,我要的保鏢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也不用拳打腳踢的,會使槍,會瞄準,能勾響扳機,跟在我后面,嚇唬嚇唬這幫兔崽子就行?!?p> 田帆敏感的:“持槍……”
老許:“老弟放心,持槍有持槍許可證?!彼屑氂^察了田帆一眼:“知道我
為什么要高薪找復員兵嗎?”
田帆搖搖頭。
老許:“我看中的是他們的忠誠、意志、紀律、組織……還有性格?!?p> 田帆剛要說話,被老許擺手攔住:“我這幾天正謀劃著要擴大周邊幾個國家
市場,像什么馬拉維呀、贊比亞呀、布隆迪呀什么的。你們?nèi)齻€當兵的,我全要了。跟著我,有事就跑跑周邊國家的藥品市場,推銷科泰新,我給你們提成……10%……不,20%;沒事就待在家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賭博、泡妞,耍錢,喝大酒,干啥都行?!?p> 田帆:“這個……我……”
老許:“別這個那個的了,當兵的,干脆利落,行是不行一句話?!?p> 田帆:“那我回去……跟他們兩個商量商量?”
老許:“好。我等你消息,不過要快呀,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從衣兜里取出一張名片:“想好了給我打電話,發(fā)短信、微信都行?!?p> 田帆起身告辭:“許總,唐先生,要是沒別的事,我先撤了。”
唐寶華也不挽留:“好的,田先生,回去跟那兩個弟兄好好商量商量。我跟徐總還有點事,就不送了?!?p> ……
田帆回到駐地,三個大兵圍坐在客廳里,商議著是否去當保鏢的事。
孟虎:“俺覺得吧,這也許是個好事。一年六萬美金,六六三十六萬人民幣,
干兩年就是七十多萬啊。俺爹早年開礦,苦煎苦熬的,也不過如此。”
郭睿:“虎子,別忘了,咱們出來闖非洲,可不光是為了錢?!?p> 孟虎:“那為了啥?你看電影里的保鏢,帶個大墨鏡,一身黑西裝,跟在主
人左右,多威風,多神氣?!?p> 郭睿:“神氣?你得隨時準備拿自己的身體去給人家擋槍子。”
孟虎:“哎呀,太平盛世,哪兒來那么多危險,不就是嚇唬人,擺擺樣子嘛?!?p> 田帆擺擺手:“好了,大家都別爭了。這件事,咱們每個人是得好好想想,
不能心一熱,一拍腦門,想干就干?!笨匆谎凼直恚骸艾F(xiàn)在國內(nèi)快天亮了,大家都
回去征求一下家里的意見?!?p> 郭睿、孟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