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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風(fēng)吹清風(fēng)

第三十八章——警局之行

輕風(fēng)吹清風(fēng) 梁木清 3400 2019-05-21 20:13:00

  “這么晚了,你們究竟在那里做什么?”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警察坐在木椅上,兩臂交疊著放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傾,眼神犀利地盯著對方。

  出于職業(yè)的慣性,無論案件的大小,犯人的種類,他一概橫眉冷目,正顏厲色。

  亦舒被他冰冷的目光鎮(zhèn)住,所有想要解釋的話全部打亂忘記。

  二十多年來,除去上次因為顏露失蹤的事情來警局報案之外,從未踏足于此。

  這里,總是給人一種壓抑、肅穆的感覺。藍(lán)色的墻面,酒紅色的長桌,封閉的空間。好像每說一句話,空間就會被壓縮一寸。

  “我們出不去了……”亦舒心慌意亂,“門被鎖上了,手機(jī)也沒電了。所以……”

  “所以你們就砸門?”中年男警察順著她的話逼問。

  “不然你叫我們怎么辦?”唐潮忍不住開口,“難道讓我們在哪里呆一個晚上?”

  “請注意你說話的態(tài)度!”中年男警察警告他。

  “我說話的態(tài)度有什么問題?”唐潮一臉理直氣壯地說:“如果換做你,你會這么做?”

  中年男警察咳了咳嗓子里的痰,回避地答道:“你們是不是故意等到紡織城關(guān)門了,然后準(zhǔn)備偷東西?我看你們兩個長得都像個文化人,怎么會干出這種事情!”

  “我們本來就是文化人?!碧瞥钡膬傻绖γ冀诲e纏繞,眉心扭成一團(tuán),“還有沒有證據(jù)的事情,請你不要胡亂猜測,肆意給我們扣帽子。警察就可以隨便冤枉人嗎?”

  “年輕人說話不要這么沖?!敝心昴芯炀尤粵]有生氣。

  唐潮正要開口再說些什么,亦舒急忙阻止他。

  “我在紡織城上班?!币嗍娴念^腦意識回復(fù)了冷靜和清醒,“因為一些原因,下班晚了,所以被關(guān)在里面出不去了?!?p>  “你說你在紡織城上班?”他狐疑地盯著她,捕捉她身上每一個細(xì)微的動作和表情變化,“那么,你有工作證嗎?店鋪的名字叫什么,任職于哪一家公司,公司領(lǐng)導(dǎo)的電話是多少?”

  亦舒被他一連串,如同事先背好的臺詞再度攪亂。店鋪名字,公司名字,領(lǐng)導(dǎo)電話,她自然是知道,可現(xiàn)下出了這么嚴(yán)重的事情,若是傳到領(lǐng)導(dǎo)耳朵里,一頓責(zé)罰是小,萬一被辭退才是大事。劉寒璋的告誡和囑咐還言猶在耳。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jī)會,難道就要葬送了嗎?

  她從包里拿出一塊拇指大小的工作牌,上面寫著“紡織城員工”幾個黑體字。

  看到工作牌,警察基本相信了亦舒說的話?!澳悄愕哪??”他用下巴指了指唐潮。

  “我又不是那里的員工。”他依舊沒好氣地說:“我是去買窗簾的客戶。”

  “這么晚去買窗簾?”他把視線移至她身上,在等她的回答。

  “沒人規(guī)定去購買的時間吧。”唐潮說。

  “我沒問你。”警察吼著。

  亦舒有些遲疑,“他,是來買窗簾的。也正是托他的福,我才出不去了?!?p>  警察一邊問,一邊拿著水筆在一本厚厚的皮質(zhì)封面的本子上記錄下問話的要點。

  正準(zhǔn)備再問些什么的時候,審訊室的門被敲響了。

  徐世曦和唐黛出現(xiàn)了門口。在他們的身后,還有一個比他們瘦小低矮的身影,怯怯地瑟縮著,亦舒定睛一看,是弟弟蘇亦輝。

  他們?nèi)齻€怎么會一起過來?

  “你們幾個是家屬?”中年警察站起來問。

  “是的?!毙焓狸睾啙嵏纱嗟鼗卮?。

  但這簡短的兩個字,卻造成了一系列的連鎖效應(yīng),亦舒感動,唐黛震動,唐潮悸動,亦輝緩動。

  用了十幾分鐘,了解清楚事件的來龍去脈。

  徐世曦明白亦舒心中的顧慮,他愿意主動承擔(dān)一切的損失。只希望警方這邊不要把事情往大了處理。

  唐黛忍不住數(shù)落了幾句唐潮。她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他為了自己的愛情刻意去接近亦舒,想方設(shè)法地破壞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你怎么會和她在一起?”唐黛眼里盛滿疑問。

  “說來話長?!碧瞥庇行┑K口,僵硬地笑了笑,“姐,你可千萬不要跟咱爸說,你了解他的脾氣的,要是他知道了,非剝了我的皮不可?!?p>  “你知道他會生氣,你還這么做!”唐黛提高聲音吼道。

  五個人,算上警察一共六個人,擁擠在狹小的審訊室內(nèi),各自懷著不同,卻相似的心思??臻g內(nèi)的隔音效果拔群,完全聽不見外面的聲響。

  夜色恐怕深到了極致。

  亦舒立到墻邊。亦輝站在她的身邊,一語不發(fā)。從進(jìn)來到現(xiàn)在,他不曾說過一個字。這樣的場合,他從來沒有見識過。何況,唐潮也在這里。對于他,他的那些隱憂始終揮之不去,不去回想便好,一旦想起,就像是決堤的洪水,一發(fā)不可收拾。

  所以,關(guān)于姐姐和唐潮在一起的原因,他已無暇思索和提問。

  唐黛訓(xùn)斥完之后,拽著唐潮后退了兩步,靜靜地等待警察給出的處理結(jié)果。

  徐世曦成了發(fā)言官,他走上前,繼續(xù)和警察交涉。

  “警察同志,你看要不這樣,造成的損失,不論金額多少,我們都會如數(shù)賠償?!彼媲械卣f,眼神里透露出幾分懇求的意味。

  中年警察看他們言辭懇切,又根據(jù)他近二十年來的工作經(jīng)驗判斷亦舒和唐潮確實是情有可原,并非是宵小之輩。便讓他們在文件上簽了字,交了賠償金,然后同意其離開了。

  走出警局大廳的門,前面的空地上整整齊齊地停著幾輛警車。

  夜色濃重地化不開。天空暗淡無光,星星月亮統(tǒng)統(tǒng)不見蹤影。

  “對不起,我老是給你添麻煩?!币嗍驵卣f。她內(nèi)疚,自責(zé),懊悔。怎么就會同意唐潮提出的荒謬想法。

  “你不用自責(zé)?!毙焓狸仃P(guān)懷地看著她,盡是憐惜和柔情,“男朋友就是用來讓女朋友麻煩的,不然,我還有什么資格成為你托付終生的人呢?”

  亦舒羞澀地轉(zhuǎn)過頭,看向路邊的灌木叢。心里是十分歡喜的。

  “關(guān)于,那筆賠款的……”亦舒頓了頓,礙口地說:“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盡管這筆錢并不多,但是亦輝馬上要上大學(xué)了,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債務(wù)問題,幾個月前,她精細(xì)地計算過,加上這個月的工資,才剛好湊齊。

  “不用還——”徐世曦戛然而止,他明白她的為人,絕不喜歡占便宜,包括他這個男朋友。對于亦舒來說,除非將來有一天走入婚姻的殿堂,在此之前,只有感情可以無條件地接受,金錢,物質(zhì)方面的事物,或多或少有些抗拒。大概是卑微的自尊心作祟吧?

  “那你慢慢還吧,不用急于一時。”他和煦的語氣,如沐春風(fēng)的臉龐,在夜空中發(fā)出星輝般的光芒。

  “不用你還!”唐潮跨步上前,激動地說:“這件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是我讓你被關(guān),出不去,也是我砸碎玻璃門的?!彼还淖鳉獾匕亚耙蚝蠊喪銮宄!板X我會還給世曦哥的?!?p>  徐世曦對于今晚的種種困惑極了,方才在警局沒法細(xì)問,這下總算有了盤問的機(jī)會。

  唐潮只道是去那里隨便逛逛,后面發(fā)生的一切皆是陰差陽錯。

  亦舒顧忌在場的人中有唐黛,不便把話攤開來說。況且原因?qū)嵲诨闹嚕奶?,和盤講出,不僅尷尬,更會對自身產(chǎn)生二次傷害。

  三言兩語地把起因經(jīng)過掩蓋過去。

  世曦本著相信亦舒的原則,不再追問。

  唐黛不滿的情緒在離開警局的剎徹底爆發(fā)。

  “你究竟要闖多少禍?”她聲色俱厲,眼神熊熊燃燒著,“你這次砸門,下次是不是要殺人!”盡力平息內(nèi)心的怒火后,她沖亦舒說:“這件事情是我弟弟的錯,跟你沒有關(guān)系,你不用把責(zé)任攬到自己身上,錢我會還給世曦的?!?p>  反正也沒幾個錢!

  唐黛這個人雖然強(qiáng)勢,甚至有些不擇手段。但是對于是非曲折她是拎得清的。今天唐潮和亦舒兩個人發(fā)生的事,她大概猜到了一些。當(dāng)初她和世曦交往的時候,他參與過故事的后半段。

  馬路上一輛紅色的大貨車拖著長長的尾音,從他們身邊疾馳而去。

  揚起的灰塵在悶熱的空氣里,加重了沉悶。

  亦輝走在人群的斜后方,降低著存在感。低頭數(shù)著腳下便道磚的小方格,專心做一個安靜的傾聽者。

  他走過來拽了拽亦舒的衣角,頭微低著,他身高比她高幾厘米,視線剛好平行。“我們回去吧。”

  亦舒注視了他幾秒鐘。

  確實天色不早了,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變得稀稀拉拉,總在九點以后了吧?

  “那我送你們回去吧。”徐世曦湊過來說。然后他轉(zhuǎn)過頭,“你們要不也打個車回去吧?!?p>  “我們住的近,應(yīng)該我們一起回去?!碧器熳呱锨罢f。

  他們住的近?亦舒驚愕。這個距離到底近到什么程度?他從來不曾說過她就住在他附近?,F(xiàn)在她故意說出來,說得那么刻意,顯然是在預(yù)謀著什么。

  “我的男朋友送我回去是應(yīng)該的?!币嗍婀室鈿馑?,宣誓主權(quán)。揚起倔強(qiáng)的雙眉。她無法想像有一天能夠變得這般勇敢,或許是愛情的力量吧。

  唐黛被她的話牢牢地堵在喉嚨口。原本猜想亦舒會客氣地說不用送之類的話,她可以借此和世曦同行。

  人算不如天算。

  亦舒盡管是卑怯的,但在遭受一定的打擊后,還是會奮起反擊。

  世曦臉上浮現(xiàn)的欣喜的笑容,久久不能散去。這樣的回答,無疑是最美好,最甜蜜的誓言。

  在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世曦打開車門,護(hù)著亦舒的頭部,讓她先坐進(jìn)去。隨后拍了拍亦輝的后背,讓他坐在姐姐的旁邊。自己繞到副駕駛位,打開車門,彎腰跨進(jìn)了車內(nèi)。

  他搖下車窗,探出頭,對著唐黛和唐潮說:“我們先走了。”

  唐黛愣愣地杵在原地,眼神渙散,心臟像是被人用力地揉進(jìn)了一把碎冰。在仲夏的夜晚,仿佛寒冬般冰冷。

  唐潮看著揚長而去的車子,兩端的紅色尾燈在暮色中越來越微弱,直到消失在視界中。體表溫度也驟然下降了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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