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四周拜下的人群,周清忽然腦子有點蒙。
他不就是飚了一下演技,好好教了教這三個人叫做演戲嗎?咋忽然就變成這樣了?這鬧得有點大啊。
同樣是被這一幕嚇了一跳,不同于周清的發(fā)蒙,汪直此時感覺自己很委屈。
他也沒做什么了?干嘛這么針對他,還閹黨,他明明什么都沒有做。
都是那群家伙自己湊上來的,還是趕都趕不走的那種,這難道也是他的錯?
看著四周的百姓,汪直突然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對閹人充滿了惡意。
族里的長老們腦子抽風(fēng),非要搞什么起義,難道是他的錯?
又不是他想要被施以宮刑的,憑什么所有人都這么敵視他?
這些年來他審過冤案查過貪官,更是領(lǐng)兵同邊關(guān)韃靼人打過仗。
難道他為這百姓所做的一切,就連一個尊重都換不過來?這不公平,這特么一點都不公平。
一身血脈之氣激蕩,常年身居高位的氣勢,只是瞬間就被汪直釋放了出來。
自幼的凄苦經(jīng)歷,讓他不忍心去過多為難百姓。
但若是這幫人就此便認(rèn)為他軟弱好欺了,那他倒也不介意讓這些人見識一下,西廠督公的手段究竟,究竟有多么陰毒。
眼中閃過一抹兇光,汪直冷漠的掃視著人群,心中惱怒之余,卻也染上了幾許悲涼。
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暴戾,最終汪直也只能是將目光,放在了那個最先開口的儒生身上。
百姓皆是盲從的,或許他們其中有些人并不是如此想法,只是出于從眾這才說出了違心的話。
但這個儒生卻絕對是另有所圖,一心為天下百姓?這話恐怕也就能騙騙天下的百姓了。
這些年來殘害百姓,貪贓枉法的有哪一個是閹人?還不都是讀了圣賢書,卻不尊圣人言的儒生?
若是他真的有那里做的不好那也就罷了,曾經(jīng)又不是沒有清廉正直的官員。
當(dāng)面指出了他的過失,讓他顏面掃地直欲吐血,只要是為了這大明千秋,他都可以厚著臉皮全然接受。
身體本就殘缺的他,要不要臉還有什么用處?
一個宦官,就算他再有面子,那也同樣還是一個宦官,又不能讓那已經(jīng)斷掉的東西,重新再次生長回來。
只要懷揣著同樣的理想,同樣是為了振興大明,他就算受點委屈又能如何?
但他方才做什么了?他只不過就是,想要試探出周清的底細(xì)罷了,而且還特么失敗了。
至于要這樣帶著百姓一同下拜,在這皇城門口向他發(fā)難嗎?
這不僅僅是讓他難堪,更是掃了圣上的顏面。
他自己受些委屈倒是沒什么,但他怎能讓那個一生強硬,執(zhí)著堅韌的陛下失了顏面。
思量到宮中那位現(xiàn)如今的處境,汪直心中的怒氣,頓時化為了無盡的失落。
他這一生都在追夢,正是因為有著那一位的保駕護(hù)航,他才能夠走到如今的這個地步。
若是為了宮里那一位,他即便是讓多年來的夢想,一朝破滅又能如何?
幼時他只能無力的看著自己族人慘死,難道令人有了能力之后,他就會惜身保全自己了?
“只可惜,不能再為陛下盡忠了,還真是不應(yīng)該搶著接下這道旨意。”
腦海中閃過最后一個念頭,汪直便聚力于掌,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今日斃了這個儒生,或許會讓陛下覺得自己不識大體,但卻也能給那些清流一個宣泄的借口。
只希望那些清流們要了他的命之后,能夠收斂一些不要再繼續(xù)為難陛下,這樣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腦中閃過死志,汪直的手掌正要跪下,卻是有一人還要比他速度快了幾分,直接便上前一腳,踹翻了那個率先開口的儒生。
“混賬,虧你還是一個讀書人,我輩讀圣賢書,自然要懷揣一腔正氣,可你如今做了什么?”
呼吸急促急促的瞪著那個儒生,周清的冷汗差點就要被嚇了出來。
奶奶的,他要是再不插手可就要弄出人命了。
到現(xiàn)在為止,這一切還可以算做是一場鬧劇,可若是鬧出了人命,那這件事可就徹底捅破天了。
這是哪?皇城門口,除了兵變之外,這里還就從沒死過人。
沒見到皇帝殺人都要推出午門,領(lǐng)到菜市口才能斬首的嗎?
這沙雕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他這個由頭可是要受到牽連的。
別以為他沒看過皇家秘史,這些個當(dāng)皇帝的,有幾個是講道理的?
這死太監(jiān)只是想要他丟人,可這儒生卻是想要他的命啊。
雖說不清楚這是哪個的陰謀,但想要他當(dāng)炮灰?真以為那些宮斗劇,他就只是看女明星去了?
辮子朝雖說要啥沒啥,就連最基本的,與國同休的骨氣都沒有。
但論起勾心斗角,那還真就沒有那個朝代,比得上辮子朝的。
但在如何去對付自己人上,那這些家伙絕對個頂個都是手段老道,登臨絕對頂峰的蓋世高手。
沉思頷首,回想著記憶中,那些兩面三刀的滿清忠臣,周清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副落寞的表情。
“方才我曾說那個身體殘缺的閹人是個廢物,卻沒想到你這讀了圣賢書,身體健全的讀書人,竟然比他還要更加廢物?!?p> 面帶怪異的扭頭看了看汪直,周清直接輕嘆了一口氣,邁步朝著他身后的宮門走了過去。
“這廢物雖然沒用,但卻也多少有些本事,可你除了裹挾百姓,假借民意之名外,卻是真的便沒有了絲毫本事?!?p> 心痛的搖了搖頭,周清望向皇城的眼眸中,頓時帶上了幾分憂愁。
“真不知道等我們這些老東西走了之后,這朝堂還能在你們手中撐上幾年?”
臉上寫滿了悲天憫人,賺足了眾人的敬仰之后,借著同汪直擦身而過的剎那,周清嘴唇微動,一段話語悄然傳入了汪直的耳中。
“其實我并未想過會鬧成這樣,我只是想要維持陛下的威嚴(yán)而已?!?p> 隨便找了個借口糊弄了一下汪直,周清便頭也不回的踏入了宮門,緩步向著內(nèi)里走了進(jìn)去。
而在聽到周清的這段話之后,汪直的臉色卻是陡然變了幾變。
雖說這家伙嘴里左一個閹人,又一個殘缺的叫個不停,但他究竟的目的究竟為何,汪直卻還真從未想過。
現(xiàn)在被周清點醒,汪直心中的芥蒂頓時煙消云散,甚至還隱隱有了一絲認(rèn)同。
是了,他這是在點清自己的身份,希望自己能夠收斂些許,莫要在這個時候,為陛下徒惹麻煩。
他可是個能掐會算的道士,而且陛下現(xiàn)如今又要親自召見于他。
此刻宮內(nèi)的形勢,他定然早已了然于心,所以才會故意表露出如此態(tài)度。
這超然于物外的道人,又怎么可能會在乎他區(qū)區(qū)一個小小的太監(jiān)?
這一切都是為了陛下,一個能夠為陛下,而放下超然態(tài)度的道人。
就算他真的很厭惡自己,汪直也會覺得甘之如飴,并待他如手足兄弟。
這朝中有著小心思之人無數(shù),那還有盡心為陛下做事的人?
不要說甚至是一點委屈了,就算他用腳踩在了自己臉上,汪直也會笑著為他舔干凈鞋底。
“吾道不孤,這大明還有救,這天下還有救?!?p> 熱淚盈眶的看著周清的背影,此時汪直就仿佛是見到了希望一般,眼角依稀有著熒光閃過。
雨落秋乏
一更送上,本想湊個三千字,但時間不夠了,還請諸位老爺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