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起落咔嚓咔嚓打斷樹枝,從高往下一路下落,最后身體啪嗒一聲拍在地上,所幸有雙手相護加上枝丫所阻,不然這等高度,饒他是奈何修士,氣血也會出現(xiàn)不小的翻涌。
那處突如其來的煙塵與驚天一喝是怎么回事?
情況定然很恐怖,但直覺告訴他不要多管。
他輕輕吐出一口血,再用手拭去人中處的血跡,站起身來。
梅起落神識悄然舒展,將方圓數(shù)十丈的景象納入腦海,想籍此來獲得些許安全感。
梅起落一直在沿著河流走,離河極近,因為這樣能辨識方向。
他搖搖頭,重新走向河流旁,在神識觸碰到河流后,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腦海中的神識突然回縮了一部分,梅起落默默佇立了一會兒,思量著此種情形,然后再向前踏了一步,想看的更清楚!
轟!
梅起落如遭錘擊,退飛撞向后方,口鼻內(nèi)噴出的血在空中劃出兩道小瀑布。
轟!
梅起落識海內(nèi)遭受隕石天降般的攻勢,識海翻涌,河岸土崩,神識小人扎根于這片天地,渾身光華閃爍,對天一吼,這才抗住了那莫名的神識一擊!
飄落空中的落葉如同遇見了結(jié)界,齊齊搖向另一個方向,梅起落的頭發(fā)被撥向同一個方向,但他此刻睜開眼來,坐起身看著河流。
在奔涌的河流上方,他看見了一個立身河流,隨波逐流的人。
說不上隨波逐流還是獨攜大勢,那個人掃了一眼梅起落,眸中微有異色,然后不言不語,繼續(xù)前進。
“嗷!”
識海內(nèi),梅起落神識小人雙目血紅,再度一道怒吼,只是他仰天看去,這次的神識攻擊根本沒有落在識海內(nèi),直接在界外就被擋住了。
只是依梅起落的修為境界,他竟然能抵抗這種程度的攻擊嗎?
梅起落不卑不亢站起身來,封光劍繞體而動,正發(fā)出極淡的殺氣與煞氣。
他看著那個河中人,河中人此刻終于正視了他一眼,不過依舊很隨意,很淡然。像在平靜的河中突然看見了浮起來的一段木頭,不過也只是一段木頭。
河流流速不慢,立在岸旁的梅起落很快便看見了他的背影,這一看不要緊,梅起落手臂青筋暴起,繞體的封光劍被他一把持在手中。
他的眼神暴露了他的驚懼與認(rèn)真,渾身的雞皮疙瘩已經(jīng)爬到了頭頂。
打不過,殺不死不要緊,萬萬不能坐以待斃。
河中人從他正前方淌水而過,在視線與河中人平行過后,他眼前所見忽然換了一個世界,那人面對的前方是清流江河,那人背影所對的是一片蕭瑟枯寂,前方河水翻涌不停,后方一片死寂,甚至沿岸花木都在加速凋零,不一會兒他便置身于一片秋殺中。
梅起落暴退出去,剎那間拉開幾丈距離,他退向樹深處,片刻后離河百丈。
那平靜的河流如同一面鏡子,鏡子上放著一塊形貌奇怪的東西,就跟在那人后頭不遠。
那個東西看來像一口棺,滑行在這寧靜水面上。
突然,梅起落想起了什么,在幾經(jīng)觀察與猶豫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沒有變化,便輕飄飄騰上大樹,再從樹上慢慢靠近方才的位置。
河中人沒有對他下以殺手,但感覺為什么有些怪呢?
他從樹叢中探出頭看向遠方,正前方的河流又重新激流奔騰,遠方那處虛虛淡淡的煙塵還在縈繞不散,但就升騰起煙塵的那個方向,與河流流去的途徑看來應(yīng)該是不同的,應(yīng)該是異向的吧?
梅起落心噗通噗通狂跳,不知為什么,他感覺此人與遠方的煙塵有或多或少的關(guān)系,甚至還不是善因!
那么,會有一場戰(zhàn)斗嗎?
梅起落將手微微探向那片蕭瑟,他咽下一口唾沫,眼里閃過一絲狠辣!
干就干,看就看,他梅起落最見不得的便是錯過這些經(jīng)典大戰(zhàn)!
梅起落一個出腳就要落下樹去,卻突然眸中出現(xiàn)懼意,血氣一凝,整個人僵硬若石,從空中就這般掉了下去。
這次沒有任何緩沖措施,砸在地上的梅起落悶哼數(shù)聲,胸腹起伏不定。
他余光看去,前方好不容易不再風(fēng)平浪靜的河流,此刻又光滑如鏡,沒有絲毫波動。
果不其然,視線中的河流上多了幾個黑點。
河中人慢慢踏上河岸,左右顧盼一下,右手平直一攤。
梅起落后背的封光劍顫動不止,最后終是沒有抵擋過召喚之意,咻的一聲飛向河中人的手中。
恍!
河中人接過劍,天地間瞬時出現(xiàn)一道如鏡般光滑的劍光,那道劍光聲勢極大,動靜卻極小,只是百草豐茂,卻噤若寒蟬,明明有大風(fēng),卻沒有樹木敢晃動。
應(yīng)當(dāng)是他沒有毀滅之的心情。
但輕輕一劍,天地肅靜。
河中人不舍的看著封光劍,緩緩開口道,“我前段時間從上處來,發(fā)現(xiàn)一片群峰里藏著一襲銳意,想來是一把劍,若不是那劍因果太大,我或許能夠?qū)⒅孟拢徒o我用劍的朋友。”
他嘖嘖嘴,道,“這把劍...沒想到因果更大啊。”
他眼神已斂沒了方才的淡漠出世,樸實無華,眼珠子也不是多么黑靈閃動,轉(zhuǎn)而出現(xiàn)些老態(tài),就像一個正在提刀斬魚,無法分神的廚子。
他解了梅起落的血氣凝滯,慢慢走向他,道“站起來。”
封光劍被他轟然一聲拋向天際,像是隕石從地底發(fā)射,沖入星穹,無數(shù)大樹被迫搖動起一股樹濤。
“喝??!”
梅起落眼中紅光暴閃,他翻身而起,身形雷動,執(zhí)天拳直接揮至第四式,聲勢竟比河中人還要駭人!
殺,必殺之!
管你是誰,吃我一拳再議!
只是,兩者的聲音大小或有高低,但與實力畫不上等號!
梅起落身法趨于圓滿,腦海中浮現(xiàn)出四方數(shù)十丈的萬物與前幾日棋盤上得見的正宗執(zhí)天拳,他拳意靈動,更有一股神鬼難測的威勢,但這般強盛的拳意無論無何都落不到河中人衣袍上,使得他不斷怒喝!
“我未招惹你,你如何來招惹我!”
河中人只是站在那處,這般無解的執(zhí)天拳都不能傷他分毫,只是河中人的眼里難得的露出一絲異色,像是旅途勞頓后,突然看見了一家清香撲鼻的茶鋪。
“我可說過要殺你?”
他屈指輕彈,梅起落電射而去,砸斷兩顆大樹,血流四濺。
連悶哼都來不及的梅起落無力的趴在地上,后背血肉模糊,傷的一塌糊涂。
“你如果能夠兩個時辰恢復(fù)過來,我便不殺你,干脆再與你結(jié)個善果?!?p> 不遠處河流中的棺材仍舊坐落于如鏡般光潔的河流中,河中人抬頭看看天上,再抬頭看看左側(cè)方,突然嘆了一口氣,道,“可惜。”
梅起落雙目血紅,丹田處黑白二氣如同瘋了一般飛速旋轉(zhuǎn),他四肢百骸曾經(jīng)在劫生架那處吸納的靈氣精脈,原本被藏在血脈深處,留待以后破境所用,但連那河中人都未能發(fā)現(xiàn)的大寶藏,此刻被丹田所召,盡數(shù)從他體內(nèi)涌出!
梅起落這一刻如同一塊靈源,或者說人體靈脈,他背后的血紅傷勢如同雪融般迅速淡去,只消得片刻,梅起落便睜開了眼!
河中人再看了看左側(cè)方,眼里閃過一絲精光,心想這個小子真的不錯,自己要不要出手?jǐn)r一攔?
只是姜家的因果也不算小,將來若自己在博上皇中還能有所精進,但被其所阻怎么辦?
剎那間,河中人便計算好了一切,他看著梅起落,略帶惋惜,“可惜?!?p> 恍然中,左側(cè)一道如絲弦般刺眼的劍光貫徹天地間,帶著凌厲殺意,劍光的最終指向梅起落的頭顱。
但梅起落抬起頭,高舉右手,在他如瑪瑙般光潔的眼瞳中,天地間越來越凝實的還有頭上的一道劍光,一道流火。
“吾往矣?!?p> 那一劍,正是封光劍。
雖一劍西來,可天外飛仙。
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