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甘情愿拴住敖巧的胃

　　趙玫覺得敖巧這趟短暫的回來后，愈發(fā)通情達理了。她不知道，敖巧心里對敖淇私自把自己帶到貴陽早氣得牙癢癢，走火入魔也是因為這樁事情。不過他知道趙玫對敖淇也是權當朋友，這才表面上如此云淡風輕，僅吃了一頓香辣排骨就把這事放下。哼，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你送她海藍寶手串，我就送她離別鏡。早晚找個機會攛掇她把手串扔了！

　　因著敖巧第二天又要走，趙玫特地拉著敖巧去了菜場買了鱖魚。上次敖巧遲遲不歸，趙玫嘴上說就算訣別也很正常，心里早已悔恨千百次。過去的一年，她遍翻古書，照著菜譜做了好幾次“金齏”和“鱖魚膾”。雖然鱖魚膾沒一次做得成功，但還是企盼借這臨別兩道菜拴住敖巧，讓他別動不動一兩年不回來。

　　金齏很是好做。北魏賈思勰所著《齊民要術》中詳細地介紹了金齏的做法。共用七種配料：蒜、姜、鹽、白梅、桔皮、熟栗子肉和熟粳米飯。把白梅與其它六種配料搗成碎末，用上等好醋調成糊狀，與三文魚片分別裝碟，就是金齏。敖巧看著預先備好的芥末醬、檸檬汁、賈式調料，早已偷偷拿賈式調料澆了三文魚片，先吃了好幾片?！斑?，好好吃?！?p>　　他又踱到廚房，看著趙玫費勁地弄魚?！澳氵@樣何時能弄干凈?。扛纱辔襾?，動作快點?！彼槔爻侨テ?、搌干水分、片成魚大片。“然后呢？”

　　趙玫在魚大片里加入紹酒、精鹽腌漬入味，加雞蛋清、濕淀粉拌勻上漿。然后將備好的豬油燒熱，魚片下油鍋，顏色變白時撈出瀝油。再用豬油放入姜末炒香，加入雞湯、精鹽、紹酒燒開，投入魚片，勾水芡，最后投入蜜桔桔瓣?！鞍角?，最后淋入明油顛翻出鍋怎么辦？我老是栽在這一步上。”

　　“小case，我來做?！卑角稍陬嶅伾咸旆植恢融w玫高出幾倍，簡簡單單顛了幾下，肉眼就可瞧出熟了沒熟，一熟就迅速裝盤。

　　他不怕燙，每道菜都搶著吃了第一塊，品評道：“這菜，真夠油頭粉面的。”

　　趙玫以為他不喜歡，急忙問：“太油了？”

　　敖巧照顧她的心情，說：“沒，我就隨口一說，你知道我喜歡重油重鹽的?！?p>　　趙玫又見他鬼鬼祟祟地從冰箱里拿出已吃了一大半的金齏，沖自己尬笑，心想：還好，這兩道菜對他胃口。因天熱，趙玫又從冰箱里拿出“雞蘇湯”給他喝。

　　敖巧這次回來竟受到如此的禮遇，大為感動，發(fā)自肺腑地夸趙玫：“玫玫，不是我吹，水晶宮的美味千千萬，都不及你今天給我做的這兩菜一湯。我本來以為今天你又會叫一大堆我喜歡的外賣?！?p>　　趙玫暗暗慚愧，隨即給敖巧洗腦：“這可是你說的，你要是真覺得我做的好吃，那就多回來看望我這個空巢老人，陪我說道說道你們東海的逸聞，讓我長長見識?！?p>　　“嗯，嗯，一定?！?p>　　“玫玫，你現在還在和小索約飯？”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約了，其實我和她家境差蠻多的，而且她一周來不了市區(qū)一次，慢慢地我們就不約了?！?p>　　“成年后交個朋友不容易，也別老讓她來約你，你也可以去松江找她玩。車費、餐費什么的不用吝嗇，從我賬上出。”

　　“我不是怕一頓頓的花銷，我是覺得我自己沒有提升到一個跟她差不多的層次，家庭背景也和她全無相似之處，一開頭聽著她吐槽她們常熟年輕人體制內圈子的事覺得很帶勁，但很快就因為毫無共鳴覺得沒勁了。其實感覺我一直在做無效社交。當然你可以覺得我太過冷酷，但事實上就是這樣。好比一個低層次的女孩聽著中上層女孩抱怨閨蜜有些綠茶范兒，起初很想聽八卦，聽過幾次就會覺得‘哦我一輩子不可能進入那樣的圈子，那我為什么還要繼續(xù)保持著對那個圈子的向往和幻想?！?p>　　敖巧認真地聽著，問：“那前一兩年你對我那么冷淡，也是因為‘哦我一輩子不可能進入東海那個圈子’？”

　　“我也說不清楚，我沒打算進你那個圈子，因為根本達不到，反而可以舒適地和你做朋友。可我畢竟是個凡人，看到小領導的女兒比我年輕，比我漂亮，比我闊綽，比我有魅力。而這些我可能一輩子沒法跟她齊平，我心里是絕望的。因為絕望，所以越來越不想和她交流了。你看過《項鏈》么？”

　　“知道個梗概，就是瑪蒂爾德為參加一次晚會，向朋友借了一串鉆石項鏈，結果丟了，為了償還債務，她為別人打短工，整整勞苦了十年。”

　　“我第一次讀這篇文，不明白瑪蒂爾德為什么婚后每和好朋友聚一次，回來就在自己的房間里飲泣。現在明白了，幸福人生就在自己身邊，看得到摸得見，但就是夠不著，只能回家看看自己的臉、體重和余額，這是多么慘淡的人生?！?p>　　敖巧不能體會她的那種感慨，笑著說：“不至于，你想買鉆石項鏈就去買嘍，還有出行的行頭?，F在一線很多年輕人買車的，要不你先去考個駕照，人一忙起來什么煩惱都會減輕許多?！?p>　　“我已經免費待在你的公寓里這么久，難道我還好意思繼續(xù)用你的錢去供車？去買奢侈品？以此來維系熱情褪去后的友誼？不在一個層次就是不在一個層次，我從來不會否認這一點?！?p>　　“可是我并不覺得你買這買那有什么不好。有一個時常可以吃飯聊天的好友，心情也會變得好起來，起碼比你為了生計在公司里做得不開心要強。”

　　“和小索剛開始，心里是很開心。那時我就知道，因為欣賞羨慕而生出的開心是沒辦法長久的，后來果然印證了這一點。她上個月又去做微整形了，還老是叫我去整，說我不懂經營自己，也不會改變自己，各種挖苦我，她和她閨蜜整天折騰自己的臉，給自己的小程序產品做活廣告，又會穿衣打扮，確實很美，特別是微博上的照片，我要是男人看了照片也心動。她去年過完年就打過一次水光針了，今年這是第二次。前段時間和她視頻看她的臉，垮掉了，一看就知道是整過的，好好的90后妹子，看著比同齡人老很多?？山裉焖⑺⒉?，又美回來了，真人好久沒見。美幾年而已，后面有得苦頭吃?！?p>　　敖巧撲哧笑出了聲：“原來你是害怕陷入她的peer pressure，不過你比她有見識，有閱歷，就算偶爾和她出去喝喝咖啡也不會被忽悠上船吧。既然你心里存了芥蒂，那就慢慢遠著好了?！?p>　　“敖巧，你媽媽懷了寶寶，預產期什么時候生??？”趙玫見敖巧心情不錯，拋出了這個問題。

　　“早著呢，再等29年?！?p>　　“??？”

　　“懷一條小龍不容易，統(tǒng)共花30年，你覺得奇怪嗎？”

　　“哦不奇怪，一點兒也不奇怪。”趙玫小心地說，“那你還有的是時間改變他們對你的態(tài)度，我看你姐姐敖襄應該挺肯幫你忙的，平時跟她關系搞好一點?！?p>　　“知道了哪用的著你操心這一點啊，我跟我姐本來就很好，難不成你以為跟凡間似的，同父異母必有一撕？”

　　“我這不是想岔了么?！?p>　　敖巧心想：那個敖淇我才要擔心呢。他又提點趙玫：“聽說你剛進入筑基期，可喜可賀啊。只是感覺你最近戾氣是重了些，別忘了仁愛包容之心喲?！?p>　　趙玫連連點頭。敖巧又想去樓下買冰淇淋，趙玫陪他一起把箱子扛上來。屋里坐定，趙玫把五個口味全打開了，任他吃。敖巧滿足地吃著，忽然說：“玫玫，你要是遇到危險了，別再叫‘瑩瑩藍寶，瞻彼淇奧’了，我知道了心里不好受，真的不好受?！闭f著竟流下兩滴清淚。

　　趙玫不知道他身為龍，調動淚腺哭兩聲再方便不過。見他一個大男孩竟然哭了，越發(fā)心疼了，趕忙說：“是，以后遇到危險我不叫他了，我隨身帶著鏡子跟當歸，馬上把當歸放鏡子前?！?p>　　敖巧破涕為笑：“傻瓜，哪用的著那么麻煩？我送你的水鏡鑰匙掛件你有沒有貼身帶？”

　　“一直帶著呢?！?p>　　“那你別傻得忘了用它就行了?！?p>　　“好?！?p>　　“這房間太悶了，你把紗窗開一開，讓外面熱氣進來交換一下?！?p>　　趙玫開了一扇紗窗，等回過頭來，敖巧瞬間不見了。她猛地把窗臺上所有的窗打開，滾滾熱氣撲面而來。瞇眼極力眺望遠空，唯見空中留下一道細細的白線，不知他越過了幾萬米，踩過幾朵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