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父沉思了片刻,飲了口茶略帶愁色道:“昨日我們一時心急沒曾細想,現(xiàn)在思慮起來,的確覺得蹊蹺?!?p> 放下茶盅,笑著道:“幸而是應(yīng)了提親,沒過文定,沒上聘書,也不算定下了,反悔也沒什么,畢竟女兒幸福重要?!?p> 說完他拍了拍大腿高興地哈哈大笑了幾聲。
“若女兒你一直如今日這般的懂事,以后提親的媒人能踏破我栗家門檻?!?p> 栗父對于女兒今日過來請安很是高興,坐著觀察這么久,覺得今日的女兒言談舉止不比那些官家小姐差。
栗蔚云被說的羞澀的笑了下,繼而便站起身來,朝栗父栗母屈膝一禮。
栗父栗母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立即緊張了起來。
她低眉慚愧的道:“女兒昨日救起后,對以前事情都不記得了,想必過往言行多有荒唐之處,還請阿爹阿娘能夠原諒女兒以前的年幼糊涂?!?p> 她說完便要屈膝下拜,栗母忙一把攙扶住她,栗父也驚得跟著半站起身子要去攙扶。
“云兒,你……”栗父栗母擔(dān)憂的上下打量女兒。
昨日女兒被救上來一副失魂落魄模樣,問話也不搭理,他們當(dāng)時都以為女兒是被嚇到了神智不清醒,沒去多想,原來是失了記憶。
難怪今日言行都怪怪的,和以前的性情差別那么大。
以前哪里會主動過來請安?每次過來都是咋咋呼呼,何時如今日這般溫順的?遇到事情都是想著拳頭去解決,從沒有想過動腦子。
這一切竟然是因為不記得事情了。
“身子可有不舒服的?”栗母看不出她哪里有傷,詢問道。
栗蔚云搖了搖頭,“除了頭有些暈暈的,沒什么不舒服的。”
她按了按太陽穴,昨日受了寒又一夜沒睡,頭的確昏沉。
“哎呀,這還得了?!崩跄阁@呼,立即吩咐婢女去請大夫過來給瞧瞧,一定要仔細檢查頭上是不是有什么暗傷。
轉(zhuǎn)身又眼眶紅紅的對栗蔚云道:“你是我們的女兒,你什么樣我們都是疼你的,可別多想,昨日是娘做的不好,不該沒經(jīng)你同意就應(yīng)了親事,待會娘就去找媒人將親事推了?!?p> 寬慰了栗蔚云一陣,外面有嬤嬤進來回稟說昨日的王媒人過來問名。
栗母讓嬤嬤立即的請媒人到正堂去,瞧著栗蔚云臉色不好,吩咐絮兒攙扶她先回去休息,又再次囑咐著待會大夫過來一定好好的看看頭上可有暗傷。
栗蔚云從栗父栗母的院子離開,一邊朝回走一邊囑咐身側(cè)一個婢女去正堂那邊聽聽消息。
栗府的后院簡單,小徑的兩邊只有普通的幾種本地常見草木,已經(jīng)暖春三月,放眼望去卻沒有瞧見幾株花。
倒是挺符合栗家武人的身份。
絮兒一路攙扶又不住拿眼睛瞟著她打量。
栗蔚云看了眼她溫和的笑問:“是不是覺得我沒了記憶和以前不一樣了?”
絮兒嘿嘿的傻笑了兩聲:“姑娘這樣挺好的?!?p> “那我以前是不好的了?”她故意調(diào)侃。
“不是不是,姑娘以前也是很好的,現(xiàn)在更好了,婢子瞧著比那蘇姑娘還好上幾分?!毙鮾毫⒓从懞玫男χ?。
“蘇明妍?”
“是?!?p> 她醒來后就聽栗母說了修縣第一美人兼才女蘇明妍自殺了,一個妙齡女子,怎么會想到自殺?
“真是可惜了,這么好的姑娘。”她感嘆一聲,也嘆息原主,這些人有如此美好年華,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要想到去結(jié)束生命。
“可不是,姑娘都勸了她那么久了,還向她發(fā)誓絕不將事情說出去,沒想到最后她還是想不開?!?p> 栗蔚云的步子僵了下,這事情與她還有關(guān)?
“是什么事,我都不記得了,你說來聽聽?!?p> 絮兒瞥了眼旁邊跟著的另一個婢女,打發(fā)她先回院子煮茶,又謹(jǐn)慎地朝四周看了眼,確定了四下無人才開口。
“是被赤戎人糟蹋的事情?!毙鮾嘿N著她小聲地說。
栗蔚云的眸子瞬間冷如寒霜,拳頭攥的咯咯作響,胸中的怒氣上翻,周身隱隱帶著殺氣。
絮兒慌忙安慰道:“姑娘別氣了,那些赤戎人被境安軍將士都殺光了,而且姑娘也殺了兩個赤戎人,解了恨。也慶幸姑娘是會些功夫的,否則姑娘也……”
絮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立即的止住,微微垂頭。
栗蔚云也慢慢克制住滿腹的恨意,冷靜下來,裝作平靜的看了眼身邊的絮兒。
“你把事情詳細的說給我聽聽?!彼谛脚缘氖噬献聛怼?p> 絮兒遲疑了下,跟過去緊挨坐著,舒了口氣:“這事情該從四日前說起……”
四日前,原主帶著絮兒在縣城中閑逛,在一個巷口內(nèi)見到了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形色鬼祟,一向愛管閑事的原主產(chǎn)生了好奇便帶著絮兒跟了過去。
沒跟多遠兩個人便被幾個漢子發(fā)現(xiàn),然后迷昏。
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她們被關(guān)在了一架寬大的馬車?yán)?,同車的還有七八個人,全都是模樣標(biāo)致十幾歲的姑娘,其中便有蘇明妍和其婢女拂柳。
當(dāng)時馬車已經(jīng)離開修縣到了耿州北,忽然來了一隊赤戎士兵,聽到車?yán)锩嬗信说目蘼?,他們便殺了那些漢子,然后對她們這些姑娘進行凌-辱。
栗蔚云和絮兒會些拳腳功夫,赤戎人倒是沒有將她們?nèi)绾?,而那兩駕馬車內(nèi)的十幾名姑娘就這樣的被赤戎人糟踐了。
境安軍趕來雖然殺光了赤戎士兵,姑娘們的貞潔早就沒了。
回修縣時候,蘇明妍哭的絕望,栗蔚云擔(dān)心她想不開,當(dāng)面起誓這件事情絕不對任何人提一字,讓她安心。
可回來后的第二日便傳出來蘇明妍自殺的消息。
栗蔚云聽著絮兒的敘述表面上平靜,內(nèi)心的恨意如波濤洶涌,去年境安軍才將這些赤戎賊人給趕出國境,這還未及一年又前來侵犯。
十幾名女子得救之后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走上蘇明妍相同的道路。
她雖滿腔恨意,理智卻還在。
修縣因為處于邊境,經(jīng)常受赤戎的騷擾,所以凡是有些積蓄的人家不是自家男兒習(xí)武,便是會花錢雇護衛(wèi),這也是威遠社武館能夠發(fā)展的主要原因。
從絮兒所說的細節(jié)中可知,蘇家是修縣的鄉(xiāng)紳大戶,蘇明妍不該只帶著婢女出門。
且不說她這樣的大家閨秀很少出門,就算出門身邊也是會跟著幾個護衛(wèi)。
“蘇姑娘可有說出門做什么?”栗蔚云覺得其中有些貓膩。
絮兒皺著眉頭思索了下,不確定的道:“拂柳哭訴時候提到桃園,好像是去桃園看花。”
“桃園是什么地方?”
“北城一個無主的荒園,因為里面種植的桃樹繁多,所以叫桃園,現(xiàn)在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前些天姑娘也說要去看桃花來著?!?p> 栗蔚云心中也大概有個猜測,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避開家里人,連護衛(wèi)都不帶去桃園,肯定不是去看桃花,恐怕是去見什么人。
多半是她的心上人。
她淡淡的笑了下:“我的確是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