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眼睛小能聚光,這小眼賊人對于方謙幾人鉆進山林,幾乎是視而不見,他聚焦的重點,只有那個被雨水濕身的身影。當那身影消失在山坳邊緣,頓時讓他急躁難耐,急忙揮動手中的馬鞭,催馬疾行起來。
一時間,那個近乎直角的山谷坳口,儼然成了一個互不相視的中心,一邊是心火焚身的匪寇,一邊是踏地無聲的鐵騎。
戰(zhàn)馬飛馳,不過幾息之間,小眼賊人拍馬轉(zhuǎn)過了坳口,看見那個少婦正跌坐在雨水之中瑟瑟發(fā)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小娘子何必這么辛苦,不如隨某家一起享受人間至樂!”小眼賊人一邊口吐穢語,一邊向著少婦打馬而去。
日月天龍一馬當先,宛如一道銀色的閃電,穿行在山谷之中,瑟瑟秋雨迎面打來,讓謝燕微微瞇著眼睛,可就在那坳口處傳來的聲音,猶如一幅似曾相識的畫面,讓他陡然睜大雙眼。
山道之上、母攜幼子倉皇逃亡,只是當年的漫天風(fēng)雪,變成了今日的寒涼秋雨,當年的胡馬鐵騎,變成了今日的劫道擄人的山匪。
瞬間,謝燕眉梢挑起,睜大的雙瞳猛然一縮,一團怒火在胸中陡然升起,即便秋雨再涼,也澆不滅這團怒火,炙熱怒火點燃了周身的熱血,熱血奔騰讓謝燕掌心宛如變成一塊燒紅的烙鐵,就連那柄鑌鐵長槍,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鑌鐵長槍尚且如此,更何況異種神駒,感受到謝燕胸中凌冽殺氣,日月天龍何須謝燕揚鞭,四蹄翻飛猶如離弦之箭。
我的眼里只有你沒有他!這句歌詞用來形容此時的小眼賊人,倒也再合適不過了,那賊人那里想到,在這秋風(fēng)寒雨的谷間山道里,竟然會出現(xiàn)一只無敵鐵騎!?
就在他轉(zhuǎn)過山谷坳口,依舊將他目光鎖定在了,那個跌坐在泥水之中的少婦身上,嘴巴花花言辭下流中,控著胯下戰(zhàn)馬,踏著碎步,向著那少婦而去,猶如戲鼠的貓。
馬速放緩,眼中看著那個少婦的背影,滿腦子盡想著好事將臨的小眼賊人,此時卻突然感到心中猶如敲起了一面戰(zhàn)鼓,鼓點又是那樣的急促與肅殺。
“咦?”小眼賊人輕聲疑惑中,不由抬起頭來,終于將他的視線離開了那個少婦。
“?。 币宦曮@呼,小眼賊人的眼睛頓時睜的溜圓,仿佛要掙破眼角一般,一輩子的小眼睛,在此時終于變得大了一些。
原來那急促而肅殺的鼓點,并非是來自于他的胸中,而是實實在在的響在他的耳畔,視線之中,一匹神駿的銀色戰(zhàn)馬首當其沖,帶著一群身披甲胄的鐵馬精騎,急踏鼓點般的馬步,如同開閘的洪水,漫卷而來。
婦人好,可命更好,那小眼賊人雖猥瑣下流,但在山匪這樣行當中,也算是資深人士,那里看不出這些玄甲騎士,就是趙國最精銳的鐵甲精騎?雖然其中夾雜著穿著古舊亮銀甲的騎士,但那氣勢竟然比這些趙國精銳還要強悍。
就在這一瞬間,汗水掙破皮膚,擠開面頰雨水,順著鬢角匯成小溪??焯樱〕闪诵⊙圪\人當下唯一的念頭,至于那個什么少婦,早已被他丟到了九霄云外。
此時的謝燕,已然飛馬將至,與那小眼賊人相隔不過十來丈的距離,雙瞳之中,只見那賊人一挺身體,雙臂一錯,正欲拉扯韁繩,撥馬逃竄。
逃?謝燕怎么可能讓這賊人逃走,就在那山坳之后,便是山賊圍剿商隊的戰(zhàn)場,謝燕會讓這個賊人回去報信?
此時的謝燕,亦如來自北方草原的狼,在沉默奔跑圍獵中露出了冷冽的獠牙,熱血沸騰讓他渾身充滿了力量,炙熱掌心握著的鑌鐵長槍,已然蓄勢待發(fā)。
就當那小眼賊人挺身之際,謝燕的胳膊已然掄起,伴著“嗖”的一聲破空厲響,掌中長槍亦如一支碩大的雕翎,破開風(fēng)雨,裹著熊熊怒火,帶著冷厲殺機,一往無前!
“噗”破肉悶聲響起,斗大的槍纓,宛如一朵業(yè)火紅蓮,陡然綻放在那小眼賊人的胸口,殷紅的鮮血噴濺而出,將槍纓絲絳激蕩開來,好似燃燒中的火焰。
長槍貫胸,紅蓮燃起,可謝燕這怒擊一擲的勢頭并未停息,攜著沛然之力,帶著尚未醒轉(zhuǎn)過來的賊人轟然飛起,下一刻,如麻袋摜地一般,將那小眼賊人狠狠摔落下馬,透胸而過的矛尖,牢牢釘在了谷道之上。
陰沉飄雨的天空,在綠豆小眼之中,漸成灰白兩色,再一眼便是永夜。
小眼賊人就這樣死了,一言未發(fā),就連最后的吶喊都未出口,他那猥瑣下流的靈魂,便墜入地獄。
乾坤一擲,并未讓謝燕停下他的馬步,依舊飛馳電掣向前飛奔,當天龍疾馳來賊人尸身之側(cè),猿臂輕舒,長槍再次回到了掌心之中。
山坳,那個阻隔眾人視線的坳口,終于被謝燕丟在了身后,視線所及,廝殺叫喊的戰(zhàn)場就在眼前。
那支只余五六十人的商隊,雖在車駕的阻隔下,已然岌岌可危,隨時都有覆滅的可能,而那幾百山匪,看著即將到手的財富,也變得愈發(fā)亢奮起來,一個個猶如紅眼的豺狗,發(fā)瘋般撕咬著。
謝燕出手電光火擊,但終究讓速度慢了一些,當謝燕到達坳口之時,身后的飛龍與豹衛(wèi),也終于趕了上來。
聽到身后的悶響的馬蹄聲,謝燕也未出聲,而是將手中長槍交于左手,而右手則悄然探到自己的股后鞍旁,就在那里,懸掛著一只皮囊,皮囊不大,三尺見長(注:漢一尺約為二十三公分),而就在皮囊袋口,三支寒光熠熠矛頭,在雨水清洗下,泛著森然的光。
“沖!”就在手掌握住矛頭的一刻,此時的謝燕終于喊出入谷后的第一道軍令。
既然已經(jīng)踏足戰(zhàn)場,自然沒有必要再隱藏身形,隨著謝燕的一聲令下,原本就未曾減速的這支鐵甲精騎,如同黑白兩柄匕首,向著敵陣中心,直直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