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也是有運氣的。
他后來發(fā)現(xiàn),他每一次重新投胎都會帶著以前的所有記憶。
可是想要成為人上人,光多了幾世記憶是沒啥用的。
亂世,疾病,貧窮,天災,很多時候,他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先被這些不能掌控的局勢給扼住了喉嚨。
再一次見到阿悠的時候,他都已經又投胎了好多次了。
而這一世的他,也終于投了個好胎,是個鎮(zhèn)南王的世子。
這么多世的打磨,他也終于學會了低調做人,尤其是他這世的父親,是個手握重兵的,皇帝一方面忌憚,一方面又因為外患不得不重用。
只是就算他故意裝作平庸,鋒芒內斂,處處小心謹慎,依舊不能保證自己能躲掉一切暗箭。
他用計終于除掉了自己身邊的眼線,可也損失慘重,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誤入了一戶農家。
而阿悠就在那里。
只是那時他還不知道她也擁有著每一次投胎前的記憶,不知道她就是曾經那個為他出生入死的小丫鬟而已。
他帶著她回到府里,對外宣城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還要娶她為妻,一方面是因為她那熟悉的長相,另一方面卻是為了緩解皇帝的猜忌。
他再一次將她當做了棋子。
可是她依舊毫無怨言,甚至為了配得上他,努力地學習琴棋書畫,努力把自己偽裝成大家都喜聞樂見的樣子。
而他,依舊沉迷在自己的宏圖大業(yè)中不可自拔。
經歷了那么多世,好不容易離那個位置那么近了,他當然也要去坐上一坐。
而最終,他也確實坐上去了。
只是那個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曾經他虎視眈眈,而他坐上了后,別人又虎視眈眈了。
當時張氏因為家族的從龍之功飛揚跋扈,他們家甚至還想等張氏誕下龍子后,就解決了他,好扶持新皇帝以令諸侯。
而她,為了能讓他的位置坐得穩(wěn)一些,最終又犧牲了自己。
死前,她很輕很輕地喊了聲:“阿生!”
那是個幾乎陌生的名字,直到很久,他才反應過來,在他記憶起源的第一世,他是這個名字!
作為要被獻祭的童男,這個名字他只告訴過一個人,一個同樣要被獻祭的童女。
也是在那時候,他才意識到她和自己是一樣的。
明明有時都感覺到她的行為習慣很熟悉了,可是當時他的心只在名利場。
他借用她的死向張氏發(fā)難,以謀殺皇后,毒害皇子的名義在張氏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將整個張家一網(wǎng)打盡。
把她風光大葬后,他一個人守著奢華貴氣、一片輝煌的紫宸殿,竟覺得從未有過的孤獨!
“請陛下節(jié)哀!”
向他行禮的是太醫(yī)院的老太醫(yī),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召他來,就是突然太寂寞了,想找一個人說說話,而這個人知道內情:
“你說,如果皇后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她還會自己把自己毒死嗎?”
“當初陛下不讓老臣告訴娘娘有孕,也是為了娘娘能順利產下子嗣,如今卻是誰也未有料想,還請陛下能節(jié)哀?!?p> “你說她是不是傻,好好的榮華富貴不享,非要去死?”
老太醫(yī)沒有說話,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才能不觸犯龍顏。
而他其實也不需要回答,目光虛無地盯著上面雕刻著飛龍翔鳳的房梁:“要我說,真是傻得徹底,這可是幾輩子才修來的富貴,她若不傻,怎么會舍得拋了!”
那一世也是!
活生生被熊給咬死了,就沒有長一點兒記性嗎?
活了這么多世,還沒學會人要為己嗎?
偏偏要去學傻!
有什么晶瑩的東西流過臉頰,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氤氳模糊起來了。
她在自己的心里種下了一顆種子,而現(xiàn)在他才知道這種子于不知不覺中早已深深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