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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泊行

第七十八章 水去云回恨不勝

桑泊行 一念笑 2134 2019-07-03 15:09:24

  自護城河里鉆出來,本就涼颼颼的,何時落起的冷雨敲在腦袋上,桐拂忍不住一個哆嗦。

  金陵城中,此時的雨,早去了寒意,浸著梔子、薔薇和金雀的香氣,便是落在身上,也是溫暖的……

  她在河邊怔怔出神了一會兒,才起身往遠處的燕軍大營摸去。十七在那里,她需要知道十七好好的。

  偌大的軍營,如何能尋到十七,的確是十分的棘手。十七原是草場的,多半應(yīng)是在馬廄附近。燕王布營,來來回回就那么幾種,桐拂早已熟悉,趁著夜色,往東側(cè)營帳走去。

  既然很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桐拂索性走得大大方方,故意將燕王府的牌子掛在腰上。有疑心的,瞄到了,也就過去了,并無人阻攔。

  大帳附近她是不敢去的,燕王身邊的幾個都認識她,尤其那個馬三保,還有那個神不知鬼不覺就會冒出來的金忠。若她沒猜錯,此番朱高熙也是來的,若是撞見了,也不好辦。因此特意繞了個遠,從隨軍的醫(yī)帳那里過去。

  仗打了一整日,傷者無數(shù),醫(yī)帳里頭裝不下那么多人,外頭也有許多,或坐或躺,里頭醫(yī)官和醫(yī)工穿梭往來。

  傷處猙獰可怖,傷者輾轉(zhuǎn)哀呼,更有心灰意冷默然涕下……

  此種情形,桐拂不敢多看,急步而過,卻被對面來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連聲道歉,就欲擦身而過。

  桐拂卻一把將她的手腕捉住,“十七?!”

  那女子抬頭茫然望著桐拂,“認錯了,認錯了,不是十七?!?p>  桐拂一愣,“怎么可能?你我同住月余,我怎么可能認錯?十七,是我啊,桐拂?!?p>  那女子仍舊一臉茫然,“不識得,認錯了,不認識十七,不認識桐拂……”

  桐拂這才注意到她的神色空茫,眸光繚亂,不覺心頭一緊,“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傷了?”

  她忙將手縮了,“沒有受傷,他受傷了,他傷得厲害……”

  桐拂急道:“誰?誰傷了?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她張皇地想要離開,“他真的傷得厲害,定遠他總是這樣,明明傷得厲害,他不說……”

  桐拂一把將她抓住,“你再說一遍,孫定遠還活著?他在哪兒?!”

  她掙脫開,悶頭就走,“他在等著,我得趕緊過去……”

  桐拂再顧不上其它,連忙快步跟上。走到離醫(yī)帳很遠的地方,前面的她停下腳,蹲下身去,地上躺著一個人,手臂上裹著厚重的紗布,昏睡著。

  “定遠……你還疼不疼?”秣十七小聲問道,生怕驚擾了他。

  桐拂搶上前去,躺在那里的,是個陌生的面孔。

  “他不是孫定遠,你認錯了……”桐拂脫口道。

  她抬起頭,冷冷地望著她,“胡說!他就是孫定遠。我不識得你,你又怎會識得定遠?你趕緊走?!?p>  桐拂心中一絞,略略曉得發(fā)生了什么,當(dāng)下收斂了語氣,“十七,你需要休息,我陪你找個地方休息,你不能再待在軍營里……”

  秣十七不再瞪著她,回頭望著地上的那人,將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我不需要休息,定遠傷得厲害,白日里還偏要搶著去攻城。你看,這下更糟了……我得陪著他,哪兒也不去……”

  桐拂小心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看,這里有醫(yī)官照顧他,他不會有事。倒是你,你看你的臉色這么難看,定是好些日子沒有休息了。聽話,和我走……”

  秣十七猛地轉(zhuǎn)過頭,一把將桐拂推倒在地,“我不識得你,我不叫十七,誰也不能讓我離開定遠,你滾!”她的長發(fā)散在一側(cè),雙目盡赤。

  桐拂跌倒在地,一時爬不起來,心里頭又悶又痛。眼前的秣十七,已完全失了神智。那日白溝河畔,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有人自身后將桐拂扶起,桐拂轉(zhuǎn)過頭,是位年輕的醫(yī)官。

  未及言謝,那醫(yī)官已走到秣十七身側(cè),探身去查看了地上之人,對秣十七道:“你在這里,吵著他歇息,他好不了。聽她的,”他指了指桐拂,“回去休息。”

  秣十七愣在那里,“文醫(yī)官,他當(dāng)真能好起來?”瞧他沖自己鄭重點了點頭,這才站起身,一步三回頭地往遠處走去。

  “燕王府上的?”文醫(yī)官目光掠過桐拂的腰牌,望著同樣魂不守舍的她道。

  桐拂回過神,胡亂點了點頭,“十七她怎么了?”

  “白溝河那一仗之后,是我醫(yī)治的她。當(dāng)時并沒有十分要緊的外傷,但醒過來她就一直在找一個叫孫定遠的人,連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她似乎也不在意?!?p>  “這次,她是偷偷跟了來。若被人知道了,那是要軍法處置的,我只能說她是我醫(yī)署里,帶過來的醫(yī)工?!蔽牡骂D了頓,“看起來,姑娘識得她?”

  桐拂望著不遠處仍在頻頻回望的秣十七,心里酸楚,“秣十七,原是北平草場的。她這樣子,可會好起來?醫(yī)官可有法子醫(yī)治?”

  他的目光垂下,“眼下,并沒有法子。秣姑娘此番情形,其實也很常見,多是戰(zhàn)場上受了刺激。至于能否恢復(fù),什么時候能恢復(fù),當(dāng)真不好說。但待在這里,繼續(xù)打仗,是肯定好不了的?!?p>  “我?guī)摺!蓖┓鞔驍嗨钟X得失語,連忙住口。

  那醫(yī)官抬眼瞧了瞧她,“姑娘若是方便將她帶走,遠離這里,最好不過。只是……”他緩了緩才道,“之前在殿下的帳內(nèi),好像不曾見過姑娘。”

  “我今日才過來。”桐拂忙斂了神色,“送了東西還要回去復(fù)命,十七我這便帶走了。多謝文醫(yī)官照拂?!?p>  說罷不再敢多耽擱,徑直往十七那里走去。

  文德瞧著她的背影,再望了望遠處仍在小心觀望的秣十七,若有所思……

  看著眼前心神不定的秣十七,桐拂也是坐立不寧。留在燕軍大營,肯定是不行的,她如今神志不清,早晚得出事。十七畢竟是燕軍的人,將她帶回濟南城也不妥。思來想去,似乎只能把她帶去京師,若能找到爹爹,或許爹爹有法子治好她……

  猶豫間,只聽不遠處嘈雜聲起,隱約聽得喊聲,“有人闖營!快拿??!”

  不久,見一人被刀劍團團圍著,往大帳方向走去。

  步態(tài)婀娜從容不迫,帷帽四角雖垂著長紗,也遮不住綽約風(fēng)姿。

  “兮……兮容……”桐拂失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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