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濫觴
我又驚又喜,他也感到意外:“原來是你!”
“你沒死!??!”
陸英笑了:“你不是在哭我們吧?!放心吧,我和師父福大命大,死不了?!蔽乙灿X得官家不會真的因為這件事真把人置于死地。
“老郎中呢?”
“喏,他在車上?!蔽翼樦氖种?,一輛馬車就在不遠(yuǎn)處待發(fā),我趕緊跑了過去。
“師父,有人來送我們了?!?p> “誰?。俊崩侠芍刑匠鲱^,看到我,也是又驚又喜,可又立刻趕我走:“好姑娘,你是好人,我們出了這么大的事你還來送我們,可是眼下是多事之秋,你快走吧,莫要被人發(fā)現(xiàn)了?!?p> “我這就走。我只是來謝謝你們,你們也是好人,是我連累了你。這里有些銀子,你們當(dāng)作盤纏吧?!?p> 老郎中擺手拒絕:“醫(yī)者救人,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再說你已給了銀子,還有那人的同伴也付了不少錢財,夠吃幾輩子的了?!?p> “那人醒了?他什么時候走的?”
“我去房間找你,見你不在,一個黑衣人正好把床上人扶走,越窗走了,我本要追,但看到桌子上的致謝信,還有錢財,想是他的同伙來接他的,不便當(dāng)面解釋?!标懹⒒匚?。
“這就好,那你們要去哪里?”
“哪里有人惜命,就去哪里?!?p> 我們都笑。陸英上了馬,跟我擺手再見:“是時候分別了,雖然我們剛認(rèn)識,但我總覺得還會再見。如果下次有幸相見,我請你吃酒,你這樣豪杰的女子,一定會去!”
“那是自然!”我抬頭跟他笑?!翱墒悄氵€不知道我的名字!”
陸英說:“可我知道你的樣子,下次見面,你再告訴我。”
“好?!蔽覀兿嘁曇恍ΓR車揚起的塵土飛揚,讓我看不清楚他們揮手的樣子,我覺得他這人真有意思,因為我們心里都知道,我們很有可能此生都不會相遇了。
我心里的秤砣終于落地,我又鬼鬼祟祟地回到林府,我去找顧師傅,我要報告給他這個好消息。
我走到顧師傅的廂房,他還在養(yǎng)傷,聽到有人進(jìn)來,立刻警惕地坐起來,一見是我,目光又瞬間柔和下來。
“姐兒,你怎么來了?”
我的鼻子一酸,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來看看你。”
顧師傅靜靜的看著我,突然又想起什么,局促不安起來,我看著他目光四處打量,問他:“你在找什么?”
顧師傅就笑了:“姐兒要不要喝點什么?”
“不用。”我看穿他:“你不用緊張,我來是要告訴你一件好事的?!?p> “什么好事?”顧師傅苦笑,“那濟(jì)世堂的老郎中沒有受刑,他們逃走了。”
“哦。”顧師傅牽強(qiáng)地笑了,他好像根本就不關(guān)心。我就不知道說什么了。
“你好些了嗎?”我終于找到話題,顧師傅點點頭。我們兩個又陷入長久的沉默。
“姐兒?!鳖檸煾祮疚遥Z氣竟有些哽咽,他說:“我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我一臉震驚,這是林府,也是他的家,他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只是不能再待在這里了。”顧師傅不看我,他望向窗外,外面的太陽剛剛升起,光芒萬丈,令人不敢直視??晌腋緵]心思管這些,我滿腦子充滿了疑惑。
“可是這是你的家??!”我強(qiáng)調(diào)。顧師傅嘴角上揚:“姐兒,你知道的,我在這里只會把官府里的人引過來的,妙手桑陀是趙王的恩人,還不是得背井離鄉(xiāng)?!?p> 原來是這樣。
“我……”我不想顧師傅離開,可又說不出來他非留不可的理由,我還是那一句話:“他們尋不到這里的,更何況我也在這里,你怕什么?”
“我與姐兒不同,他們見過我,還見識過我的功夫,我留在這里遲早是個禍害?!?p> “不行!我不許!”我的聲音哽咽,馬上就要落下淚來。
“我已告訴主君大人了,主君已經(jīng)同意了?!?p> “你……”我的眼睛呈現(xiàn)出怒氣,但又轉(zhuǎn)為悲哀,我不想顧師傅離開我們,我從記事起,他就一直待在林府,他還說過要保護(hù)我一輩子呢。
“姐兒,我是荒年主君撿來的,家人都餓死了,無依無靠的。林府的人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還沒報恩呢,可不能再添亂。”
“我去找父親。”我說完轉(zhuǎn)身離開,顧師傅立刻捉住我的手腕,他抓的急,力氣又大,硬生生地抓出一道道紅印,我吃痛,顧師傅趕緊放手,面露愧色,我看著顧師傅紅紅的耳朵,知道他定是又不好意思了。
“我不去了?!蔽倚λ骸澳悄隳懿蛔邌??”
顧師傅就默不作聲了,我的眼眶盛滿淚水:“那你要去哪里?”
“從軍?!?p> 從軍?!我愕然,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由是顧師傅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顧師傅這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還好好的在林府待著。如果不是我……”
“姐兒,這不怪你!”顧師傅打斷我。我知道他一旦打定主意,便沒有挽回的余地。
“你什么時候走?”
“明日!”
這么快?是了,他早都安排好了,他的廂房里整整潔潔,桌子上還有一個包袱,什么東西都?xì)w置好了,我剛才都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的。
“那我明日來送你,你一定要等我?!?p> “好!”
顧師傅答應(yīng)我之后,我就趕緊跑出去了,我怕我再待一刻,我的眼淚就奪眶而出,我不想讓顧師傅看見我這樣。
我回到扶桑閣,馮輕看到我這個樣子,立刻就關(guān)切地跑到我面前,阿圃對她擺擺手,她才卻步。我徑自回到屋里,鎖上了門。
我躺在床上,眼淚嘩嘩地流,把枕頭都哭濕了,我以前不這么愛哭的,我以前最煩別人哭哭啼啼了。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覺得我做人真失敗,話本里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就是寫我的,我一想到這兒,覺得還真合適,哭的更兇了。
我哭了很久,哭的累了,就去吃桌子上的東西,吃著吃著就想開了。人生就是這樣的,大起大落,聚少離多,再說了,我和顧師傅又不是不相見了,他武功高強(qiáng),去從軍說不定還能落個一官半職呢,到時候襲了一個將軍的職回來看我,不知羨煞多少人。
夜里林嬈又來看我,她給我講了私塾的事,說李擇言今天還打聽我怎么不去,還說李淳今日跟李擇言攀談,李擇言理都不理她,把我哄的開心極了。臨了,她還告訴我,今日齊昱也推說生病沒去私塾,我哦了一聲,沒有多想,我才不關(guān)心他呢。
我也告訴她顧師傅要從軍去,她一副無奈的樣子安慰我:“姐姐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莊學(xué)究說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姐姐一定要看開一點?!?p> “我知道?!蔽覍λπ?。她又給我出主意:“你可以送點東西給顧師傅啊,也好讓他留個念想?!?p> “對!”我點頭,“可是送什么呢?”我犯了難。
“送刺繡,送汗巾,送字畫,只要是姐姐送的,我覺得顧師傅都很開心?!?p> “可是現(xiàn)在繡已來不及了,字畫也不能帶到身邊,就送我隨身攜帶的護(hù)身符吧,我待在上京平安地很,可他就不一樣了,他去的是戰(zhàn)場,正好可以保佑他平平安安?!?p> “對,我怎么沒有想到呢?”林嬈傻笑。
我隔著厚厚的衣服去摸脖頸上掛的護(hù)身符,摸來摸去,只摸到衣服上面光滑的紋路。
“林嬈,我的護(hù)身符好像丟了?”我對她焦急地說。
“你再找找?!绷謰普f著,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看著我不雅觀地掏來掏去。
“沒了,真沒有了?!蔽医K于停下手,原地又抖了幾下,可是什么也沒落下來,我一臉無奈地看向林嬈。
林嬈也無計可施,她問我:“會不會放在哪里了?”
“不可能?!弊詮哪赣H把它給我之后,我就一直隨身攜帶著,從未摘下來過。
“那姐姐知道掉在哪里了嗎?”
我還是搖頭,我這么一個粗心大意的人,實在是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那可知道什么時候掉的?”
我笑了:“林嬈你別問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但凡操一點心,也不會把它弄丟了?!?p> 我既不知道丟在哪里,也不知道何時丟的,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我是不心疼它的,但我就是怕被母親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頓說教。所以我又囑托林嬈此事誰都不要說,以后再去大相國寺尋個一模一樣的就是了。
林嬈點點頭,我又意識到我們的出發(fā)點可是要送顧師傅東西的,這下沒了護(hù)身符,還能送他什么呢?
“姐姐自己做一個不就行了?”
“這如何做?我不會呀?!蔽颐H坏乜粗謰啤?p> 她直接走到鎏金書桌前,取出一張宣紙,讓我在上面寫字,然后說:“我們可以把禱詞放到香囊里,這也算是一個誠心誠意的護(hù)身符了吧?!?p> “對!”我拍手笑,“我怎么沒想到呢?常言道,心誠則靈,我這么誠,肯定能保佑顧師傅平安歸來?!?